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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七十歲的人了,放在這個時代,絕對的高壽。
老太后面沉如水,目光越來越凌厲:「梁汝蓮,你可知,哀家為何見你。」
梁汝蓮低頭:「民女不知。」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索恩。」老太后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咬牙切齒道,「你可知,因為這件事,洋人給朝廷層層施壓,哀家又為這事受了多少委屈,你竟然不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梁汝蓮敷衍道:「太后息怒。」
怪不得坊間傳說這位太后喜歡演戲,這演技,可以的。
老太后皺眉:「你不怕嗎?」
「民女不怕,如果朝廷問罪,民女墳頭的草早三尺高了。」梁汝蓮抬頭,目光平靜,「民女還知道,太后心裡是喜歡的,洋人打上門,皇帝太后受辱,民女殺掉索恩,為朝廷出了口氣,為太后出了口氣,所以,民女認為自己不僅無罪,還有功。」
梁汝蓮經歷過好幾個古代背景小世界,就掌權者的這點心思,太熟悉了。
老太后臉上的怒氣一點點褪去,笑容浮起,向著旁邊的宮女哈哈大笑:「果然,我就說了吧,能打敗東洋浪人,殺索恩,絕對不是一般的女子。」
「太后您一直是料事如神。」宮女頭髮早白了,應該是跟隨太后多年的老人,她笑著道,「奴婢今天也是開眼了,見到個女英雄。」
說完不等太后吩咐,她上前一步,攙扶起梁汝蓮:「梁英雄,你可能不知道,太后繞到安縣,大半原因要見你。」
梁汝蓮放低姿態:「民女惶恐。」
「別惶恐了,來,到哀家這裡坐下。」老太后招招手,目光落到她雙腳,關心道,「恢復的怎麼樣?」
梁汝蓮抬抬腳,恭敬道:「已和常人一樣。」
只說滿足不了,老太后還要親眼看。
幾個月過去,梁汝蓮斷骨已經重生,只不過比起正常的腳趾彎曲,但不影響行動。
老太后同為小腳,她語氣帶了點羨慕:「為什麼這樣做?」
「女子也是人,男女各司其職,女子絲毫不比男人差。」梁汝蓮一字一句道,「女子同樣可以養家,可以保國,為何非要迎合男人?」
老太后渾濁老眼有光閃過,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說的真好,我們女子,哪裡比男人差了。」
梁汝蓮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老太后看似站在全天下女人的巔峰,依然不能隨心所欲,依然要看男人臉色,不然,早坐上了那把龍椅。
接下來的時間,宮女端上茶水,新鮮瓜果,然後,聽梁汝蓮講故事。
梁汝蓮明白,看似讓她講怎麼殺的索恩,其實也是場考驗。太后身邊的人,功夫高還不夠,還得會看眼色,識趣。
她全力發揮,時不時加幾句幽默又解恨的話,比如索恩臨死之前的表情。
老太后沉浸式傾聽,一會鼓掌,一會拍桌子。
果不其然,當晚把她留下,第二天一早,太監前來宣旨:隨太后進京。
沒有徵求她的意見,也就是,必須去。
當朝沒有女子當官的先例,老太后破天荒封了她個正七品,大概相當於御前侍衛的小隊長。
梁汝蓮跪拜謝恩。
她的目的當然不是當侍衛。
安縣沒有什麼名勝古蹟,住的條件也簡陋,補給已好,第二天出發。
梁汝蓮獲得了半天時間,回家告別父母。
雪還未化,樹梢掛滿冰凌子,陽光灑下,角度合適的話,看起來五顏六色的。
這一走,或許再無見面之日。
即使行走於無數小世界,梁汝蓮依然適應不了離別。
有人在等她!
似乎知道她今日要歸來,靜靜站在路邊。
梁汝蓮起初沒在意,以為附近村莊的百姓,直到感覺遠遠而來、似乎帶著溫度的目光。
魏東英!
他變了。
短短几個月,仿佛完全變了個人,他有了鬍鬚,黑了,曾經的浪蕩氣息蕩然無存,像一個走了很久的旅人,滄桑,但也成熟了。
梁汝蓮又驚又喜,連忙跳下馬:「魏公子!你去哪裡了,我們,我們一直在找你。」
這幾個月里,不止梁家,還有無數不知名的人。
魏縣令夫婦死得壯烈,他們要照顧好唯一的後人。
魏東英沒回答,看了眼膘肥體壯的馬,似笑非笑:「恭喜梁大人。」
梁汝蓮如今是正七品,和魏縣令同級,但不能只看級別,她即將成為太后身邊的紅人,到時候別說區區縣令,朝廷大臣見到她也要客客氣氣。
梁汝蓮察覺他的語氣不正常,低聲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魏東英看看天色,忽然上前一步拽住馬韁,「那又是怎樣?」
梁汝蓮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理解魏東英的心情。
魏縣令死于洋人,更是死於朝廷。
魏東英恨洋人,也恨朝廷。
梁汝蓮輕聲道:「魏公子,先給我回家吧,家父一直掛念你。」
魏東英緊緊抓住馬韁,目光里的怒火像能融化冰雪:「梁小姐,如果我用命求你一件事,你能否答應?」
梁汝蓮回答的非常乾脆:「不會。」
魏東英目光一點點黯淡:「果然,我以為.......」
如果放在後世,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梁汝蓮大概會像對待孩子般,摸摸他的頭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