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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前幾天回來,說上面交給他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具體什麼任務沒說,那是機密,只知道,要對旁邊駐紮的A國軍人動手。
阿妹嚇壞了,她害怕也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
平心而論,村里人誰沒議論過,A國軍人比自己國家的好太多了,沒有高高在上的態度,見面微笑謙遜,從來不仗著武力打擾強求什麼,至於村里剛開始最擔心的年輕女性安全,壓根多想了。
她算村里最好看的,每次山里偶爾遇到,A國軍人看她的眼神,自然的就像遇到普通鄉親,一眼都不多看。
為什麼要對付這樣的好軍人呢?
女人不敢阻攔男人,還是大人的決定,她除了擔心害怕,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阿妹不知何處安放的手被一隻干細的小手握住。
兒子嚇壞了,眼裡噙滿淚水,奶聲奶氣哽咽:「阿媽不是壞女人,找阿爸,阿爸厲害會打槍,阿媽不哭,乖乖的。」
阿妹心疼地摟住兒子,忽然悟了,對啊,她可以去找丈夫。
叮囑兒子幾句還沒屋門,院子大門無聲無息被打開,熟悉的身影正好回來了。
黑國游擊隊以兇悍的叢林作風聞名世界,阿許看來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游擊隊員,一路來明明確定無人追蹤,但還是等關上門瞬間,先向女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眼睛貼到門縫上,足足五分鐘一動不動。
阿妹強忍住一肚子話等候,好不容易見男人偵察完畢剛想開口就被打斷。
「你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我不會說A語。」阿妹明白男人的意思,溫順解釋一句聲音變的急切,「阿許,剛才A國軍人救了咱們兒子——兒子真退燒了,剛才還說要找爸爸,阿許,看在兒子的面子上,能不能收手,他們真的是好人.......」
這番話她動了點小心思。
女人的社會地位低,女兒也是。
以兒子的名義,相信男人會考慮。
如她所料,阿許沒第一時間罵她,沉默片刻低聲道:「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他們救了我兒子,不報恩,反而害人家,我更不懂。」阿妹尾隨男人進了屋,苦口婆心繼續勸,「我記得你說過,在軍隊每天能吃上白米飯,因為A國人捐了很多很多,還有武器彈藥......阿許,要不你回去給大人們好好說說.......」
她不知道這個提議有多可笑,一個國家的重大決定,哪能從簡單的善惡作為出發點。
阿許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沒了,煩躁道:「閉嘴,說了你也不懂。」
「你懂那你倒是說呀。」阿妹不知道為何平生第一次萌發出反抗的念頭,陌生又莫名有種快意,她想通一件事,不止一次看到A國軍人休息時上山挖野草,說明過的也不富裕,就這樣還資助自己國家,反過來要動手,就一活生生的白眼狼。
國家錯她不能錯。
她抱起兒子,決定不再和這個男人廢話,想趕快過去提醒。
猛然萌發的萬丈決心被身體拖累,胳膊被男人強有力的手緊緊抓住,生疼。
她回頭,對上一雙陌生的兇惡眼神,和抬起來的巴掌。
男人,要動手打人了。
兒子撕心裂肺的的大哭聲打破要往另一個方向發展的氣氛,他親近父親又害怕父親,關鍵時刻選擇了更親的阿媽,用小小的身板護住每晚摟他睡覺的溫暖懷抱,不顧一切大喊道:「阿爸是壞人,阿爸是壞人。」
虎毒不食子,男尊女卑的社會,兒子承載一個家庭所有的希望。
阿許眼中的兇惡一點點散開:「阿妹,你不要鬧好嗎?我心裡也很難受,傷害兒子的救命恩人——但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隊長,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有私情一說,而且能圓滿完成任務等於立了很大功勞,至少能當大隊長,到時候你和兒子就不用待在這裡了,部隊會分房子,會給你安排份工作,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生活的很幸福。」
這是結婚後男人為數不多的告白。
嫁一個男人,等於嫁了一輩子,好也罷,不好也罷,都得認命。
離開小山村,去部隊,一家三口?
勇氣決心宛如剛破土的嫩芽遭遇烈日,不知不覺蔫了。
阿妹身體一點點軟下來。
「還有你不懂的,現在已經晚了。」阿許把女人和兒子一起摟在懷裡,低聲道,「他們的士兵被炸掉半條腿,如果知道是我,絕對會毫不猶豫把我殺掉,阿妹,到時候兒子就沒了父親。」
最後這句話,堪比大殺器。
阿妹連連搖頭,呢喃道:「那不行,兒子不能沒有爹,他們,他們絕對會殺了你。」
自古殺人償命,她懂。
男人結實的懷抱,兒子溫軟的小身體,阿妹強忍淚水閉上眼想起了什麼:「那阿許,你能不能答應我,別殺那個救我們兒子的女軍人好嗎?不然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等兒子大了,沒法和他交待,他很聰明的,什麼事都記得。」
阿許答應的非常痛快:「好。」
感受男人沒說謊,阿妹疲憊鬆口氣,轉而重心重新轉移到男人身上,擔憂道:「可是他們那麼多人,你只有一個,會不會有危險?」
氛圍變成了想要的樣子,一家人和氣一條心,阿許緊緊抱了下女人,自信道:「放心,你男人厲害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