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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峰有點低啞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木晗姐應該知道,其實我的成績,已經有一年多沒有進步了。這段時間膝蓋上的滑囊炎好了不少,但是也只是跳出了去年就跳出過的成績。」
「這次比賽我是真的認清我自己了,即使是在國內的田徑比賽,我也只能拿到第三第四的成績,連塊銀牌都沒摸到過,更別說還有那些成績更厲害,不需要去錦標賽拿全運會名額的人了。」
周峰將自己的表情,全部藏在黑色鴨舌帽的帽檐下,聲音暗啞了一瞬,聲音頓了頓,艱難道:
「我已經到上限了。」
「最重要的是,我累了,杆橫在我面前,我都提不起力氣去跳。」
砰!
一聲巨響。
一雙緊緊被手捏住的筷子,被重重地拍到了盤子上。
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傳來:「都是虛的!我不信!是不是被那些人罵的?還有你頭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當我不知道嗎?」
「真是一群吃飽了沒事幹的,事情都不了解清楚,就直接隔著網線罵人,什麼都不知道,就信口開河,簡直和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噁心。」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都開始變大了。
旁邊的人趕緊拉住他,扯著他,讓他小聲點:「這裡是食堂!」。
白元皺眉:「周峰還受傷了?怎麼回事?」
「有人朝他扔礦泉水瓶子砸他,被封口的那個拉邊劃破的,這傢伙回來就騙我們,說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茵茵這下完全懵了。
她怎麼有點聽不懂了,什麼罵人,什麼信口開河,怎麼還有人拿東西砸人呢!
「呵呵呵。」
對面黑衣的身影略微顫抖起來,發出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音,一時還真的分不清是哭還是笑。
「我真的累了,放過我自己,也讓他們放過我吧。」
「對不起。」
原本帶著無比怒氣的聲音,突然像是啞了火一樣,重重的坐下來,嘆道:
「都跟你說了別看了,直接卸載掉,都是些什麼人啊。」
路青茵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博,搜索了一下周峰。
一點進去,她感覺自己都要被嚇傻了。
不管發什麼,都有人在下面說很難聽的話。
甚至近幾個月來,幾乎沒有發別的消息,只是轉發田管中心或者一些訓練中心的官方號微博,但是下面也全都很難看。
尤其是這次出發前,轉發的一條青山省隊官方號的一條出發前助威的微博,下面簡直是慘不忍睹。
「訓練不努力,成績一兩年都沒提升過了吧?划水摸魚能不能別這麼不要臉?領著省隊工資玩,臉皮太厚了吧。」
「錦標賽連牌子都沒拿到,要是換了錢望洲來,說不定都已經跳出奧運達標紀錄了。」
「真是可惜錢望洲了,被他這種人害得受傷被迫退役。」
「這種人渣居然一直沒有被禁賽,後台肯定很硬,也難怪我們這麼多人反映,他都一直留在田徑隊。」
「什麼時候退役?這種成績還死皮賴臉地留在省隊幹嘛?」
「他要是退役了,我放鞭炮慶祝。」
……
路青茵自接觸網絡以來,除了和朋友加好友私聊,也只看過沈令辭和她自己兩個微博的評論。
全都是和和美美,全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她從來沒有想過,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也完全不敢相信,真的會有人這麼壞。
僅僅是隔著屏幕看,還不是說自己的,她都覺得一陣陣窒息感撲面而來。
看著看著,先是秀氣的眉毛慢慢擰緊了,然後杏眼中逐漸染上怒火,最後眼眶都微微紅了起來。
她腦海中浮現之前的點點滴滴。
初來時被王老師誤解,被凶,周峰那個時候很生氣地擋在她前面,她當時覺得高大的背影簡直像是個英雄。
每次見路上遇到他的,都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冷著臉,不主動和人說話。但是有人需要幫忙的時候,從來都不缺他的身影。原本她一直以為,周峰就是這樣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現在看著這幾乎要溢出屏幕的惡意和陰陽怪氣,才發現,周峰根本不是什麼外冷內熱,完全是刺蝟為了保護自己,高高豎起的尖刺。
儘管是尖刺,但是在對著朋友的時候,他都會小心地收起來。
安靜了很久,終於高木晗面帶一絲擔憂道: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周峰你這兩年,整個人心理壓力太重,變了許多,如果退役能讓你找回原來的快樂。」
高木晗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低頭閉眼,猶豫了兩三秒,最後才緩慢睜眼看向周峰,仿佛下了決心,她道:「我支持你。」
「木晗姐!」「高姐!」
其餘人都震驚地望向高木晗,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我也算是田徑隊的老人了,雖然跳高男隊和女隊不在一起,但是訓練還是有一些場地重合,我手機里有幾張周峰剛進省隊時的照片。」
高木晗說著,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點開一張照片,推到桌子正中央。
「周峰,你還記得你曾經的樣子嗎?」
路青茵和桌上其餘人,都湊上去看這張照片。
只見桌上的照片裡,是一張身穿天藍色訓練服、滿頭是汗,但是對著鏡頭笑得能看見大牙的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