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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了讀書的日子, 時光總是太匆匆,轉眼就是一個春秋。
康熙二十六年冬。
天上紛紛揚揚的落著大雪,自打入了冬,太皇太后的身子就不好了,整日裡昏睡,一日不勝一日,瞧著屬實不大好。
康熙愈發沉默寡言起來。
好像當你知道你要失去的時候, 心情就會格外的沉重, 他便是如此。
在他心裡,太皇太后原就是極好的存在,是他幼年的燈塔和支撐。
可她倒了。
胤礽什麼話都沒說,只默默的給她做些膳食之類, 康熙瞬間就懂了, 這是回天乏術的意思。
太皇太后大限將至。
但他從來沒想過, 這一天竟然來的這麼快。
在一個平常的冬日, 胤礽清早起來,先看著燉了鮮蝦粥,說是等會兒這太皇太后睡醒了就可以吃了。
康熙嘗了一口,笑著道:“還挺好吃,鮮香可口,竟如此美味。”
他眼巴巴的看著,很想說給朕盛一碗,但是他知道這是獨獨給太皇太后做的,頓時沒好意思,低聲道:“下次多做點。”
胤礽回眸笑:“你喜歡就多做。”
兩人說說笑笑的端著陶罐進去,昨兒天氣好,太皇太后也精神了些,還能坐起身來,跟兩人說笑幾句,看著就令人心喜。
然而——
天不遂人願。
“烏庫瑪嬤~”
“老祖宗。”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父子倆笑著上前喊,卻見床榻上的人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老祖宗!”康熙慌了。
然而那個熟睡的身影卻再也叫不醒。
“烏庫瑪嬤!”胤礽上前摸脈搏,那微弱的脈搏,卻也摸不到了。
兩人頓時驚了,撲在床前就要探鼻息。
什麼都沒有。
“太皇太后,駕崩了。”
太監尖利刺耳的聲音響起,康熙一時間怔住,他似是有些不能接受,踉蹌著又往前走了兩步,握住太皇太后冰涼的手,臉上的神情複雜難辨。
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
胤礽一時間也有些接受不了。
然而更令人淚崩的是,太皇太后床頭有兩個匣子,左邊寫著胤礽,右邊寫著康熙,裡面都塞的滿滿當當。
康熙打眼一瞟,心情愈加複雜,知道是她留的東西,她在病重的時候,還是一點一點的分門別類,將東西送給兩人。
“康熙親啟。”
看著這字體,康熙不由得紅了眼眶。他也是有兒時的,會想著偷懶,會想著很累不想讀書習字。
而太皇太后總是不厭其煩的握住他的手,一筆一划的教他寫字,所以他最開始和老祖宗的字體有些像。
他看著被火漆封住的信,抖著手打開了,他害怕看見一些自己不敢看見的東西。
然而。
空空如也的一張紙。
那一瞬間,他心酸的幾欲落淚,好像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種感受,好像心臟被緊緊的攥住,難受的一塌糊塗,根本緩不過勁兒來。
太皇太后還是怨的。
康熙想到這裡,更是梗在喉頭,難受的幾欲喘不過氣來。
胤礽正認真的讀信,和康熙那封無子信比起來,他的信特別的長,上面寫滿了殷切叮囑,第一句就是不可告訴康熙。
康熙沉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他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看著奴才們上前給太皇太后梳洗收斂。
面上卻鎮靜極了,只溫聲的吩咐,他看著奴才給她梳妝,穿上最華麗的衣裳,躺在床榻上,緩緩的蓋上了錦被,連頭都沒在其中。
方才他知道太皇太后沒了,然而沒有最真切的感受,就在這一瞬間,他心裡才突然意識到,他的親人不在了。
從鼻腔竄出的淚意,再也壓制不住。
可他是皇帝,他不能哭。
便是眼眶都紅了,也要把眼淚給憋回去,努力壓抑著自己內心洶湧的情感,要端莊持重,喜怒不形於色。
康熙做的很好。
胤礽卻心疼極了,他小手牽著康熙的大手,寸步不離。
眾人見了,康熙就低聲道:“小孩子驟然失了親人,難過的不成,非得跟著朕。”
眾人不敢放肆,只躬身道:“請萬歲爺、太子爺節哀。”
但眾人還有一事未決。
那便是太皇太后埋在哪,然而她生前已經叮囑過,說是太//宗山陵已經奉安已久,不易再動。
而康熙便拆了慈寧宮東王殿,用這些材料再給太皇太后建了個陵寢停靈。
當棺木緩緩合上的時候,他終於受不住,低聲道:“朕早失怙恃,素來乃太皇太后教導,如今已三十餘載。”
“自幼養育之恩,再世難報。”
康熙心態崩了,卻只能崩給自己一個人看。
屬實有些心酸。
胤礽一直緊緊的盯著他,生怕他做出不理智的舉動,而康熙眸中的悲嗆就算滿的想要溢出來,他還是靜靜的,面上紋絲不動。
“皇阿瑪,喝粥,”胤礽在御膳房忙活了很久,他什麼不敢回想那日的粥,被康熙知道,怕是又要觸景生情。
胤礽捧著碗,可憐巴巴的看著康熙。
康熙原本不想吃的,但不忍他烏溜溜的眸子滿是委屈。就揉了揉他的頭,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