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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顏凝還停在原地,靜靜的望著他。
“阿凝?你怎麼還在這裡?”顏宗翰儘可能的放緩了語氣。
顏凝走到他身邊坐下,看著他疲憊的雙眼,不覺心疼萬分。
她的阿爹,從上一世到這一世,都過得並不輕鬆啊。
“明日,阿爹預備怎麼辦呢?”
“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阿冰只是個庶女,與謝以安又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是廝相授受,只怕康王府不會那麼輕易認下這門親事……”
顏凝微微頷首,道:“不是只怕,是一定不會。康王府之前認下我與謝以安的親事,是因為礙於太后的面子,如今自然要為謝以安找一門顯赫的親事,就算不若霍家那般握有實權,也該是差不多的了。若是他們認下了阿冰,舍嫡女而娶庶女,只怕會成為人們的笑柄。康王府……丟不起這個面子。”
“照你這麼說,此事豈不是架在了槓頭上?竟是做不成的了?”
顏凝看著他,認真道:“此事真做不成還好,我只想問阿爹,若阿冰當真入了康王府,他日康王與太子,阿爹要站在誰那裡呢? ”
“阿凝,立儲之事不可妄言。”顏宗翰提醒道。
顏凝苦笑道:“阿爹比我更清楚,總有那麼一天的,而且,顏家根本不可能獨善其身。更何況,在陛下眼中,顏家已與太子有諸多牽扯,如今又教唆女兒入康王府,只怕陛下會多心。”
顏予淮是太子伴讀出身,所有人都會把顏家自動歸入太子一黨,再無轉圜餘地。而顏家若在康王與太子之間搖擺不定,除了讓太子厭棄之外,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失去了太子庇佑,還會把整個顏家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也是顏凝一定要與謝以安退親的原因。她實在不想父兄再為了她左右為難了。
顏宗翰聽著,只覺字字驚心,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有這樣的見識,更沒有想到,原來顏冰的膽大妄為已將顏家推到了這樣可怕的境地。
“依著阿凝的意思,為父該怎麼做呢?”
顏凝眯了眯眼,籌謀道:“此事要問阿爹。”
她頓了頓,接著道:“若還想認下阿冰這個女兒,明日康王府若不認她,阿爹便就此作罷,帶了她回來,我們顏家養她一輩子也就罷了。”
“若阿冰不肯呢?”
“若她執意要入康王府,阿爹便只有在陛下面前與她斷絕父女之情,方可保全顏家。”
顏宗翰嘆了口氣,半晌,方才下定了決心,道:“為父明白了。”
翌日早朝剛退,顏宗翰和顏冰便候在了甘露殿前。
來往的宮人都雖未說什麼,顏宗翰卻總覺得他們在看他們的笑話。他一個堂堂的朝廷大員,領著女兒來皇帝面前討說法,當真是怎麼看怎麼滑稽。
站了半晌,方有宮人從甘露殿內走了出來,躬身道:“顏大人、顏姑娘,請罷。”
顏宗翰點點頭,看了顏冰一眼,便跟在那宮人身後走了進去。
皇帝穿了一身常服,坐在案几旁批閱著奏摺,康王和謝以安坐在他的下首處喝著茶,見顏宗翰和顏冰進來,便都抬了抬眼。
“坐吧,來人,給顏愛卿和顏三姑娘看茶。”
皇帝說著,緩緩批完了最後一個字,方抬起頭來。
他眸色陰沉,看不出什麼喜怒,道:“此事是你們兩家的家事,朕本不該過問的。可既然顏三姑娘求到了朕這裡,朕便不能不多問一句了。”
顏宗翰趕忙跪下請罪,道:“臣萬死!”
皇帝擺擺手,道:“起來罷。只是……”
他說著,看了顏冰一眼,道:“方才朕已問過以安,他說從未與顏三姑娘有過什麼牽扯,此枚玉佩也不過是尋常之物,並非他的東西,做不得證的。”
顏冰腦子裡“嗡嗡”響著,猛地撲倒在地上,道:“世子怎能如此狠心?世子可以不要我,可我腹中的孩子可是世子的親骨肉啊!那日世子吃醉了酒,說傾心於臣女許久,臣女這才與世子行了魚水之事,難道世子酒醒了便渾忘了嗎?”
“住口!”
謝以安忍無可忍,道:“我何時與你有過牽扯?簡直是一派胡言!”
康王將茶盞放下,幽幽道:“顏姑娘,你二姐傾國傾城尚且入不了以安的眼,你何德何能呢?說句不好聽的,你配嗎?”
“王爺,臣女的確蒲柳之質,配不上世子。可那日世子的確是……”顏冰撫著自己的小腹,道:“臣女不敢求什麼世子妃之位,只求能入康王府,給這孩子一條出路!還請王爺成全!”
康王冷笑一聲,道:“這孩子到底是誰的顏三姑娘心知肚明,怎麼就無端賴上了以安呢?莫不是顏家退了親心有不甘,這才出此下策?顏大人,我們康王府的門可不好進吶!”
面對康王的冷嘲熱諷,顏宗翰心中堵得厲害,只得強壓著性子道:“此事阿冰雖有錯,可也錯不在她一人,若非世子迷了心竅,又怎會走到如今的地步?世子既然不承認此事,我們顏家的女兒也不是軟骨頭,這孩子我們顏家養了便是!”
他說著,便要拉了顏冰起身,豈料顏冰卻執意不肯,她一邊哭著,一邊爬到謝以安腳邊,扯著他的衣角,道:“世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如此絕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