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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受用。
他見白晝吃得差不多了,向左右使個眼色,伺候的侍從都退下去,白晝見狀,也向布戈吩咐道:“你去何大人府上報一聲平安,另外,把我的簫拿來。”
布戈知道皇上這是把自己支開給何方看,跟遠寧王對個眼神,行禮離開了。
白晝才道:“何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說著,他看向遠寧王,“青嵐,是自己人。”
何方哈哈一笑,誇讚道:“白兄冰雪通透,和你說話就是痛快,”他把摺扇甩開,扇了幾扇,現在不過三月底的天氣,文人打扇,裝模作樣沉吟一番之後,才道,“白兄……想不想掙些茶水錢?”
正題來了。
他話一出口,白晝眼睛立刻就亮了,不說話,眼含期待的看著何方。
何方道:“在下手裡有點好東西,原來都是通過漕運,運往朝月城,但如今……運河的事情,想來白兄也有所耳聞,在下就想著,白兄在都城裡畢竟是認識些權貴,政務上他們可能幫不上忙,至於吃喝玩樂的閒事……若是這批東西能散掉,一來白兄能得些茶水筆墨錢,二來用剩下的錢財去疏通運河關竅,日後咱們定能得更多的好處。”
白晝沉吟了片刻,問道:“什麼東西呀?”
何方高深一笑,道:“自古以來能讓人慾罷不能的只有‘癮’這個字。”
在他接下來的講述中,白晝把事情捋了個大概,眼下這座院子,是何方與幾個朋友共有的,最高層那人,名為聞花先生,頗有些門道,能倒來許多稀世珍寶,於是他們一直背著何開來,藉由府衙官家的身份作掩護,將寶貝混在漕運船里運到朝月城賣給一些達官富戶。
幾年前,大銘會的前任幫主聽說了這事,也想來分一杯羹,他先是找何方幾人私下商談,結果談崩了,本著跟你談不攏就找你老子談的威脅心態找了何開來,萬沒想到,功課做出了紕漏,何開來對此事全不知情。
前幫主心裡還想著落好處,自然不能在何開來面前把事情叫破,於是才鬧出河神託夢的歪說。
結果一晃至今,誰也沒想到“歪說”一語成讖,河流改道,當真分了一半的水流到遙安門口。
更沒想到的是,眼看能得償所願,前幫主卻突然撒手閉眼,駕鶴西歸了。
此後,不多久自遙安城邊過流過的下川河,就像是被詛咒了,總有船隻出事,更邪門兒的是,這些出事的船隻,連沉船殘骸都找不到。
聽到這,白晝突然覺得自己的劇本可能拿錯了,不是皇上,而是臥底,他問道:“那個什麼大銘會的幫主……是真的已經死了嗎?”
何方眨了眨眼睛,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下葬那日我派人在旁悄悄盯著,眼看著釘棺下葬,又在墳旁守了三日,不會有假。”
顯然何方不願意過多糾結這些事,向白晝道:“自從河流運力減半,都城裡的上家就不滿意了,他們只想落好,不願出力,總是在催,更說要是這樣麻煩,不如廢了這條線路,當務之急還是請白兄想想辦法,你的朋友,有沒有人能幫襯一二,讓下川河那些貨物,走陸路進都城?”
這還不簡單?
白晝裝模作樣的思慮片刻,道:“在下確實有個朋友,關係一般,在城關做守將,若是一路都繞城走山路,再選他當值的時候入關……確實可行。只不過,一來要看他願不願意,二來……何兄須得和我交個底,你運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光聽了這話,何方就已經大喜過望,道:“人總不會跟錢財過不去,每次經他手入關的東西,都分紅利給他,想來他定能樂意,至於東西……這一批,壓了很久,是些成色上佳的朱玉翡翠。”
自始至終,白晝都知道,何方此時還防著自己,事情真假參半,運送的東西,定也不是偷1稅漏1稅這麼簡單,心裡大約有了猜測,應承道:“在下先去試一試,成與不成,也不敢保證。”
略一沉吟,白晝又問道:“不過初識,為何信任在下至此?”
何方笑道:“那日官道上一見如故,更何況,白兄與家父熟識總歸是不假的。”
白晝莞爾。
漕運河改道沉船的事情,昨日還羅生門一般理不清頭緒,今日,就初見曙光。白晝相信,何方告知自己的事情有隱瞞、也有編造,但即便如此,該是最接近事實的。
正如何方所說,他對白晝的信任倒還真不是因為昨夜那一頓酒,更多的是因為何開來含沙射影的幾句交代,源於兒子對父親有著骨子裡的信任。
只可惜,話沒說清,反倒讓何方見竹篾以為蛇——果然巧用誤會,事半功倍。
轉眼幾日平淡而過,皇上暫時不提河邊祭祀皇后的事情,眾人自然也都不提。
這一日午後,暖陽斜灑入窗欞。
白晝獨自坐在窗邊看街景,嘴角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遠寧王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知道他幾日前理清漕運出事的端倪,心情難得鬆快。。
結果只片刻的功夫,這人又不那麼高興了。
想那李司正和趙進暗度陳倉,費盡心思用皇后做幌子,把自己誆來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