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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如此,白袁滿臉的傷痕累累入白晝的眼,依舊讓他覺得震撼。

    他有半張臉損毀得很嚴重,像是融化了,眼眶的輪廓、鼻翼、嘴角都像將融未融的蠟——往下淌。

    淌到一半,又凝固在臉皮上。

    白晝猜,這該是損毀於什麼腐蝕性的藥物,可能就連視力也是受了影響的。

    再看另外半邊,斑駁得滿是刀傷,幾乎沒有方寸的皮膚是完整的。

    白袁走到白晝近前。

    遠寧王此刻不管皇上是否對他推卻牴觸,下意識裏白袁是巨大的危險,他不能讓白晝置身於其中,行動先於理智,就想要攬著他退開。

    白晝只得用手卻在他後腰輕輕的敲了兩下,臉上一副極不情願的被王爺扶住的表情,腳步卻分毫沒退。

    這樣看來,倒看不出王爺是為了扶他,還是禁錮他了。

    “你父皇……”白袁說著,鬼一樣的臉幾乎貼在白晝臉前,他面容損毀得太嚴重了,看不出表情的悲喜,只是覺得他眼裡冒出來的恨,要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這種氣焰,他壓制了幾十年,今日終於一發不可收拾,“你父皇白落他……陰險狡詐,心狠手辣,你和他比……差遠了。”  

    說著,他拉起白晝的衣領,將他從王爺懷裡拉起來,語氣陰冷的道:“你本事不小,竟然查到老朽的身份,那你又知不知道,當年宮廷內亂,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晝非常沒有儀態的任白袁揪扯著領子,眼神卻桀驁,道:“你殺了兩個兒子,把臉毀成這副鬼樣子……就是為了活命。”

    遠寧王在一旁看著,即便知道白袁現在不會對白晝下死手,這般現狀也明明是白晝早與他預想到的,但他眼看白晝在眼前被人為難,恨不能即刻把人搶回懷裡來。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終於極為克制的冷眼旁觀。

    沒人看見他藏在袍袖裡的手,因為極度隱忍,握拳用力,骨節已經泛了白。

    若非是他半點指甲都不留,只怕皮肉都要被自己摳破了。

    好在白袁顧不得遠寧王這邊,他只看著白晝,仿佛看見了當年的三弟白落。

    “你……他……當年太子叛亂不成當場伏誅,更何況,他當時已經被秘密立儲,卻依然對我緊逼不放。是他,先說近侍護駕有功,可封遠寧郡王……然後他,轉手便殺了侍衛,是他一步一步的誘導……”說著,他那隻沒被腐蝕的眼睛裡,湧出渾濁的淚水來,“從此,老朽便成了孤家寡人……繼承了一個御前侍衛的賤名,苟活於世……”  

    淚水滾落在他溝壑縱橫的臉頰,也不知這滴淚是為何而流,為誰而流?

    是為了一去不返的皇家姓氏,還是為了親手葬送的兩個兒子,又或是為了自己卑微的人性?

    只怕白袁自己也不知道。

    白晝身子有些打晃,嘴上依舊不饒人,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把遠寧郡王的身份,活命的機會,留給你兒子呢?”

    生死面前,即便親生,也不一定能夠謙讓。

    白袁被戳到痛處,眼神一凜,抓住白晝衣襟的手往後一送。

    白晝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眼看後腰就要磕在桌沿上,終於被遠寧王一把帶進懷裡。

    結果,二人剛站定,白晝就猛地把遠寧王推開,趔趄兩步,手撐在桌子邊上穩了身形,不冷不熱的道:“王爺,你們父子情深,合起伙來報仇,咱們如今都到撕破臉的地步了,你何苦還跟我扮情深幾許?”說到激動處,忍不住咳嗽起來。

    聽了這話,遠寧王身形微微僵滯,一瞬間的失落閃過臉頰。

    嘆息一聲,還是到白晝近前輕聲道:“磕傷沒有?”,說著便想去查看一二,卻被白晝長袖一抖,甩開了手去。  

    只見白晝依舊不買帳,繼續道:“剛才朕說了,若是要在大堯社稷和你之間做選擇,朕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你……你……該聽見了,”說著他苦笑起來,“你竟然用一青二白來對付朕,你……你……好得很,你我扯平,兩不虧欠。”

    遠寧王搖頭,柔聲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從沒奢望過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會重於大堯社稷。”

    二人來言去語,把矛盾從當年的恩怨糾葛一下子扯到你儂我儂上來了,被晾在一邊的白袁憤恨之餘,倍感尷尬——二位主次是不是顛倒了?

    就聽遠寧王繼續道:“阿景,你身體不好,還是讓我看看。”

    白晝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里滿是戒備和疏離。

    “滾……你給朕……滾出去……”

    明知道這不是真的,但看那人滿眼怨恨的看著自己,王爺的心沒來由的痛了,站在原地,訥訥的道:“阿景……”  

    想上前去扶他,可又怕惹得他更生氣——

    白晝的心緒不能過於激動這件事,已經烙在王爺的意識里了。

    突然,白晝一隻手撫在心口上,臉也瞬間漲得泛起紅暈,他滿臉驚惶,先是看了看遠寧王,見他眼裡流散出來的關切濃極了,目光又轉向白袁,道:“你……你在藥里加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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