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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官在他身旁低聲翻譯那咒文,台上是在祭祀火神——祭文的大意無非是感謝火神給予世界光明、溫暖與美味的食物,希望自此之後,神明依舊眷顧。
只見台上祭司咒文頌念完畢,從身後的火盆里拿起火把,這火把很特別,是用一根一根的細松枝紮成的,油潤的枝條帶著點翠的針葉,並非枯枝,枝頭的火焰卻燒得旺盛。
那祭司畢恭畢敬把松枝遞到王上手中,李鴆雙手擎著枝杆,向日出東方跪下來。
一邊侍儀的侍從端上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柄銀質小刀。
再看祭司,一刀割在左掌心,用力一擠,血頓時出來了。
他把血手伸向李鴆高舉過頭頂的松枝火焰上,血液滴下,激發了火焰色狂性,火苗忽而騰跳起來,像是貪婪的想要汲取他傷口的血。
觀禮的臣子和百姓忍不住竊竊私語,但這還沒完,更驚人的一幕緊接著便發生了,祭司雙手合十,將手掌直接放在火焰上烘烤起來。
火焰包裹著他的雙手,祭司卻毫不覺得疼,閉上眼睛,又唱起祭歌。
禮官向白晝解釋道:“大祭司在向火神獻上最誠意的供養。”
白晝點頭,表示明白,心裡在想,八成是手上塗了蜂蠟。
祭歌唱罷,祭司抽回雙手,用沾滿了鮮血的左手,按在李鴆的額頭上,頂禮受過聖火的鮮血,是祭司對王上最高的敬意。
受過撫頂禮,李鴆恭恭敬敬的起身,走到祭台邊上早就架好的火神盞前。
火神盞,是一隻巨大的淺盞型容器,李鴆用松枝引燃裡面的燃料,火光頓時燃起來,不知裡面加了什麼,火焰五彩斑斕的好看。
接下來便是祭祀水神,依舊是祭歌和儀式。白晝坐在席位上裝作饒有興致,其實百無聊賴的看著。
好不容易盼到整場祭祀的最後一個環節,便是需要占環王拿起聖水,熄滅火神盞里的神火,意在祈求占環陰陽調和,風調雨順。
李鴆在火神盞前站定,神盞的高度到他腰間,大小類似個馬車軲轆,要想熄滅這樣一盆火焰,水少不了。
果不其然,只見四名侍儀抬過來一隻和火神盞大小相似的銀鼎,一人托著一腳,把鼎緩緩抬至神盞的高度。李鴆在一側,手扶著鼎身,口中頌念出一長串的祝禱文,五人合力將銀鼎口緩緩傾斜。
隨著李鴆一聲令下,鼎里的清泉湧出,澆在神盞里的聖火上。
誰知,本該熄滅的聖火反倒像是被火上澆了油。
火苗子一下子騰起來一丈余,火光一盛,緊接著向四周炸裂開來。
沒人想到發生這樣的變故……
李鴆的腰封直接燎了火,他腰封和腰飾的流蘇料子都像是易燃的。
火活過來了,瞬間圍繞在他腰間。
饒是他身為一國王上,氣度非凡,該處變不驚,也嚇到了。更何況,他衣衫單薄,熾烈的火焰頃刻間就能把他的皮肉烤熟。
身邊伺候的侍從即刻拿起身邊能用的東西來扑打他腰間的火龍。可那火好像真的被火神賦予了神力,怎麼扑打都不滅。
白晝向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陳星寧急道:“快!快去救駕!”
陳星寧領命,四下環視一番,抽起鋪在地上的墊子,一躍上了祭壇,低聲道:“王上得罪了。”話音落,把墊子裹在他身上,抱住他在祭壇地上就地一滾。
宛如地獄魔火的聖火才被壓滅了。
再看李鴆腰間衣裳已經被燒爛,皮肉衣裳狼藉一片。蜷縮在地上,也不知神志是否還清醒。
台子上占環的祭司和侍從跪了一地,李雪兒慌亂間讓侍衛火速清場,把看熱鬧的百姓疏散了,找馮祭一來現場給李鴆醫治。
事情消停,已經過午。
別看李雪兒清場神速,這場神祭的亂子,占環的百姓也都看見了。
坊間傳起流言,如雨後春筍,先說這是水火之神提點占環,陰陽失調,將生禍亂。
輿情只要一起,一兩日的功夫便傳得難以控制,說李鴆至今無後,其實是心念堯國君主白景,自納王妃以來,根本碰都沒碰過她。更說堯國君主其實是禍亂占環的妖孽。
再沒幾天,又有人給加了料,說堯國妖君暗地慫恿王上與扶南為敵,其實是想要兩國斗得兩敗俱傷,一舉制衡。
當年,他年幼善良的模樣來到占環,兵行險著,豁出半條命去,折了先王看重的小王子,在李鴆心裡埋下迷惑的種子,如今捲土重來,種子破土而發。
水火之神不忍見占環蒙難,才借祭祀提點李鴆劫數。
李鴆因為燒傷休息了五六日,傷勢稍緩第一天上朝,便被幾位重臣聯合上奏此事,氣得在朝上拍案而起,破口大罵,說要徹查流言始於何人之口。
幾位重臣跪在殿下看著自家王上發脾氣,待到他稍微消停了,輔國左丞才叩頭,道:“王上息怒,如今輿情已使,王上若是追根溯源,即便斬殺了那始作俑者,也只會讓無知百姓覺得王上是以暴平輿論,有礙萬民之心,更有礙王上的身後名……”
李鴆依舊氣得在殿上踱步,像一頭困獸在籠子裡發瘋。
他是喜歡白景的,當年也確實算計了自己的弟弟李鳩。
可其實,若說是與白景合謀,還不如說是小白景的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