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當日以簫樂迎她入門,今日就再以簫樂送她最後一程吧。
皇上在摘星閣上吹奏樂曲,一直到晌午,他肺氣本來是弱的,中間卻只休息了兩三次,看這架勢,是要一直吹到看不見皇后的梓宮為止了。
白晝倒也並非全是故作深情,他本就喜歡簫聲,自穿進書里來,發現自己除了心臟和胃不好,還多了肺弱的毛病,難得這會兒吹奏樂曲,肺氣通暢,心思平靜,本來也是要站在這裡的,不如做個兩全其美的事情。
百官送皇后止步於宮門口,這會兒也已經上了摘星閣,站在皇上身後。
眼看遙遙大隊,已經走得極遠,忽然,烏泱泱的一陣騷亂。
皇上止了簫聲。
身後文亦斌驚道:“好像……好像是大槓……斷了!”
第23章 別動。
大行皇后梓宮奉移斷槓,自然不能當做小事。雖然工匠及時搶修,最終在五日後的吉時,順利把皇后送到了山陵,但這並不妨礙群臣的摺子像雪花一樣湧向皇上的御書案。
自從紫薇令顧桓身故,遠寧王就暫代了紫薇令之職,每日幫皇上梳理奏章,歸整分類。
看著一眾臣子藉由斷槓的事情嚼舌根刷存在感,王爺不禁替皇上心累:
有說皇后知道山陵尚未完工,不願去的;
也有說什麼大凶之兆、讓皇上祭天拜廟堂的;
更有說是因為皇上情深,惹得皇后流連不願走的……
遠寧王把這些摺子歸成一堆兒扔在一邊,著人去查了大槓斷裂的地方。但那截大槓經過搶修,斷口已經磨平重接,只得叫來工匠查問,工匠說大槓開裂是因為內里被蟲蛀了,許是那段木頭一路運送過來時,在路上遭了蟲,但這種事,可以是天災,也可以是人為。
事情消停了沒幾天,老天像是看不得皇上得閒,新的麻煩來了……
堯國的漕運運河,經過一處名為陸水城的地方,湍急、寬深的河道自城北流過,本來直通順暢的一段流域,因為河流改道,生生一分為二,分成了上川河和下川河,上下兩條河流繞過陸水城,正好把城池合圍在了運河中心。
河流初分,流道窄了,也淺了,本來漕運大船能過,如今得分成小船,為了不耽誤航程,船隊通常是在上川河與下川河同行,繞過陸水城,再匯合。
出事的,是下川。
下川北鄰陸水,南面是一個叫遙安的地方,船隊在下川河頻頻出事,官府細查,發現遙安有一個幫會,在運河尚未一分為二時,就與陸水城原有的漕運水手爭奪護航權,時常鬧得血流成河,更是做過偷偷派水鬼鑿穿船底的事情。。
當地官府出面調停,幫會應得好好的,但下川河的船隊依舊頻繁出事,幫會主事賭咒發誓說並非自己幫內成員所為。
可就連那些去打撈出事船隊的官船,也悉數沉沒失蹤,無人生還。當地已經把這事傳得神鬼妖狐,要多傳奇有多傳奇,鬧得人心惶惶,漕運司也確實無奈,只得請旨上奏,希望上官示下。
這事兒是在一日早朝上,由新任的戶部尚書直接奏報上來的。
白晝聽著暗自思量,歷來漕運都是肥差,後來更是衍生出漕幫,這陸水城漕運水手與遙安幫會爭奪護航權,像極了漕幫主幫與客幫之爭。
朝上,有人建議直接廢棄河道,但這樣一來,半條河流的運力難以支撐鹽糧的輸送;也有人建議另開支流;還有建議祭祀河神的……
一眾朝臣在朝上吵吵嚷嚷,爭論個不休。
太史令出列跪倒,道:“陛下,微臣自大行皇后奉移斷槓時起,便日夜觀天象,逢時起卦問卜,此事,該是大行皇后給陛下的警示。”
白晝皺眉,心道前些日子就聽遠寧王念叨,群臣一直在嚼這事兒的舌頭根子,如今,果不其然。
他捏了捏眉心,道:“李愛卿明示吧。”
太史令李司正繼續道:“大行皇后梓宮斷槓,是因為槓木用了被陸水一帶蛀蟲毀壞的朽木。斷槓的時機不好,剛好衝撞了皇后凰靈升天的關鍵時候,導致皇后錯過良機,但此機會一旦錯過,皇后魂魄在人間遊蕩三載,便要輪入畜生道,她心懷不甘,化身凰靈,想引起陛下注意,救她一救。”
白晝一聽,怎麼著,這是要把我往陸水支的意思?
“如何救?”
李司正叩頭不語。
白晝最煩這幫子臣子這副模樣,耐著性子說道:“恕你無罪。”
李司正才道:“須得陛下親巡陸水,帶著娘娘生前喜愛的一套衣裳,在下川河畔祭祀娘娘,將娘娘的凰靈引到衣裳里,一路送回山陵。”
他話音落,白晝還沒做聲,就聽文亦斌怒道:“一派胡言,我文家的人,怎會為一己修行,致使那許多無辜生靈喪命!”
李司正見他惱了,不卑不亢,道:“文大人莫急,喪命也是他們的福報命數,只不過是藉由娘娘的凰靈得出個結果而已。”
白晝自早上起來,坐在殿上已經快兩個時辰了,先是聽戶部的奏報,然後就開始聽眾臣辯訴不休,頭越發疼起來。
其中若是存了人為,又為何要引他去陸水城?想得多了頭就更疼。
終於耐不住性子,道一句:“朕思量一二,散了吧。”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