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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昏君不僅招呼路過的宮人駐足觀看,還故意把馬巽的敏感部位暴露無遺,就是不用搋子給他遮羞。
可想而知,當時場面辣眼又慘烈。
幾個回合下來,馬巽又羞又怒,咬舌自盡未遂,反給昏君提了醒,他人還沒清醒,聖旨就下到府里——若是自戕,就三族陪葬。
一朝顏面掃地。
一晃數年已過。
大堯,並不是一個女子低賤到塵埃里的朝代,對女子的束縛並不多。
馬大人出了這樣的醜事,幾房夫人臉上也都不好看,更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終於,除了自幼便指腹為婚的大夫人,其餘的,都自為前程,紛紛與馬巽和離了。
近來,更因為馬承揚謀刺聖駕,馬家被龍武軍合圍了。
這日傍晚,門可羅雀的馬府門前,來了一架馬車。龍武軍將士要攔,駕車的少年人摸出腰牌遞上去,那將領即刻行禮,讓開通路。
車上下來的年輕男子,身上透出來一股沉穩氣韻。
他發冠簡潔,烏木的小冠上,只嵌了一顆明珠,穿著一身鴉青的長衫,外面披了薄如蟬翼的月白色紗衣,摺扇輕搖,舉手投足間也能透出貴氣閒適。
他向身旁的少年人笑道:“拜帖準備好了嗎?”
少年人從懷裡摸出個絳色描金的帖子,道:“王爺,您就算直接登門,也不失禮,您看,馬大人如今連門丁都撤了。”
遠寧王道:“馬大人只是養病在家,本王的品級也不過比他高半階,怎麼能這般隨便,更何況,咱們突然造訪,本就失禮了,”說著,笑著在少年人肩頭一派,“扣門,遞帖子去。”
少年人是千祿,前去扣了門環,好一會兒,才有人前來應門。
應門人是個老漢,見來人是生面孔,也沒拘謹戒備,問道:“這位爺面生得緊,不知高就何處?”
千祿還禮,道:“老人家,這位是遠寧王爺,您快去遞帖子吧,大熱天兒的,再把我們王爺曬中暑了。”
老漢神色里預料之外一閃而過,接著連忙稱是,小跑著去回稟了。
只片刻的功夫,便又回來了,卻也只有他一人。
千祿先道:“馬大人好大的架子?王爺前來探望,他不出門降階,更是連面都不露嗎?”
那老漢道:“小官人別惱別惱,大人自從……咳,時不常的臥病不起,而且近來我家公子……又……大人不知王爺大駕,現在正忙著梳洗更衣呢,外面太熱了,煩請王爺移步,花廳喝茶稍待。”
遠寧王笑道:“是了,是本王失了禮數,不怪馬大人。”
花廳稍待,一等便是小半個時辰。
千祿站在王爺身後嘟囔:“這是梳洗更衣還是下蛋呢?”
王爺白了他一眼,道:“越發沒規矩了。”
千祿吐著舌頭,不說話了。
從前在宮裡當差時,他就聽過遠寧王的風評,有人說這位王爺是個笑面虎,而且攀附皇恩。
跟了王爺這些日子,只覺得他為人挺和善的,對皇上是真心一片,沒瞧出刻意攀附。
待到王爺茶過了三重水,才聽見迴廊里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正是馬巽。
馬大人身姿還算挺拔,可頭髮已經全白了,臉上皺紋堆疊出滄桑,目光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邃,飽含了太多的情緒。
這樣違和的樣貌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年齡。
遠寧王並不多繞彎子,直言道:“馬大人屏退左右,本王不速,有幾句話想說。”
馬巽微一遲疑,示意左右退下。
王爺笑了,道:“本王不想提馬大人當年的心病,只是在本王看來,大人被陛下針對,著實不冤。”
說罷,他眉眼含笑,看著馬巽。
人要是心裡有鬼,對方含沙射影的一句,就能讓他心裡翻個兒。
只不過馬巽畢竟是洞庭湖的老麻雀,佯裝不明所以,起身向王爺行了個大禮,也不說話。
遠寧王設想過他會裝傻充愣,倒沒想過他這番以退為進的作為,不承認,也不否認,行個大禮,一會兒橫豎都能說得通。
但王爺手裡畢竟是當真有料,繼續不和他多廢話,拿出一封信件,遞給馬巽。
信箋已經老舊得有些發黃了,馬巽一看信皮,就知道完了——這信是曾經他寫給瑞王的。老王爺糊塗啊,這麼機密的信件,為何不燒毀呢?
當真以為去了封地,便天高皇帝遠,大意了嗎?
結果,打開一看,才發現,信紙其實是被燒了的,有些字跡已經焚毀,但不知為何,被人在千鈞之際,搶救下來了。
王爺不給馬巽過多的思索時間,道:“馬大人,當初夥同瑞王偽造聖旨,這事撞在本王手裡,希望本王如何處置?”
原來,馬巽手上這份殘破的信件,是當年他曾寫給瑞王的,當年他借左都御史職務之便,偷盜了裝裱遺詔的玉軸綾錦和書寫聖旨的織錦雲紋絹,又買通御前太監偷偷在聖旨上空扣了璽印,把一份有印無字的“聖旨”交予瑞王。
那偷蓋璽印的人,正是前些日子被白晝揪出來的御前太監,寶恆。
馬巽見王爺鐵證在手,再多做狡辯也沒意思,便道:“王爺此次前來,也不該是向下官興師問罪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