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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越是掙扎,絛子便越是被他扭成瞎疙瘩。
王爺沖藥的片刻功夫,那絳紅色的錦緞絛子,幾乎勒進肉里去了。
遠寧王即刻重重捏在他風池穴上,突如其來的刺激,讓白晝一瞬間緩了心神。
王爺道:“來,把藥喝了,你身子受不住強戒……”
一邊說,一邊把杯子遞到白晝嘴邊。
不知為何,白晝像是對上癮這件事非常牴觸。
按理說,一般人在這時候,全沒有毅力拒絕這幾乎能讓人豁出命去的誘惑。
可白晝偏偏身子猛地一歪,直接狠狠撞在王爺手上,一整杯藥水潑灑出去,杯子也掉在地上,摔了個稀碎。
接著,他幾乎是咬著牙齒在說:“不喝。”
說完這句話,他的神志便又昏沉起來,眼看呼吸越發短促,王爺真的嚇壞了,這樣下去,他心動過速,暈過去事小,一不小心,真要出人命了。
於是,也不多和他廢話,閃電般的重新沖好一杯,一口藥水含在嘴裡,捻起白晝的下巴,盡數度進他嘴裡。
這次比預想的順利,許是白晝意識已經全不清晰了,水隨著王爺送過去,便被他咽了。
白晝手還綁在床頭,人躺不下,只能半吊著雙手坐著。
遠寧王無暇去解開已經如同亂麻的繩結,只得把已經昏過去的人重新抱進懷裡,讓他倚在胸前。
再用銀針去穩定他的心脈。
寒花淬藥性猛烈,即便沒經過提煉,也已經精純之極,片刻便起了效果,配合王爺的針灸,白晝的心跳終於逐漸平和了。
遠寧王呼出一口氣,皺眉看著白晝已經被絲絛勒出血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把絛子解開,幫他處理好傷口。
心疼之餘恨不能在他腦袋上狠狠戳一下——面兒上看著挺八面玲瓏的人,怎麼骨子裡就這麼倔呢?
驢一樣。
恰好就在這時候,白晝醒了,睜開眼睛恍然像不認識遠寧王了,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喊他道:“簡醫生啊。”
王爺從床上起身,蹲跪在床邊,把白晝擁進懷裡,沉聲道:“我在。”
這句話,安定了白晝的心神,在他的簡醫生懷裡深吸了一口氣,才輕飄飄的道:“我難受。”
一個向來把狠都用在自己身上的人,突然坦言說難受……
即便是藥物的原因,讓他難得的軟弱坦誠起來,王爺依舊覺得珍貴。
同時,那幾不可聞的三個字是能通皮徹骨的,飄進王爺的心裡,嘲諷他此時的無能為力。
遠寧王只得摟著白晝,把他的頭貼在自己胸前,道:“我知道,我會一直守著你。”
片刻的無語,就在王爺幾乎要以為白晝剛才鬧得筋疲力盡,這會兒只怕是昏睡過去了。
白晝才極低的回應道:“好。”
白晝之所以討厭替代戒斷,是因為他不喜歡黏糊。
強戒,疾風驟雨般的忍耐幾次,便能徹底阻斷他對藥物的渴求,是他樂意的。
像如今這般,難受,又要忍耐,最主要的是在簡嵐鳶面前又變回這副病歪歪的模樣,讓他覺得很難受。
一個人病得久了,便不願意被人當瓷瓶子一樣照顧著。
好不容易身體漸好,白晝恨不能在簡嵐鳶面前表演鐵人三項。
可事與願違,不僅繼續膩膩歪歪,還會在不經意間比從前更黏糊。
嘴不聽腦子使喚的說完那句“我難受”之後,白晝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縫上。
但他確實難受,那一點寒花淬的藥水,只能做到讓他不至於因為心動過速而猝死,卻做不到讓他恢復如常。
更甚,還擊碎了他心底一直都存在的那層堅韌的殼子。
除此之外,癮也還在,雖然沒有那般劇烈。
一點點寒花淬像是燃起了他身體對於替代藥物的認可,讓他心底的欲1望拼命的叫囂著——就要這個。
可理智還在與之抗衡。
於是,他依舊心慌,煩躁。
白晝的身子發著抖,他緊咬著牙關,腦子云里霧裡,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忽然覺得,王爺剛才的話語聲,讓他晃了神,鬼使神差的直言要求:“你再跟我說說話,我能好受些。”
遠寧王低沉的嗯了一聲。
白晝的耳朵貼在王爺胸前,聲音就透過胸腔傳入耳膜,與平時相比更加深邃沉穩了。
王爺緩聲道:“嗯……你猜我為什麼會做醫生?”
該不會是要講個什麼狗血過往吧?
“你肯定猜不著。”
不是為了人類崇高的理想之類的麼?
又或者曾經有什麼重要的朋友、親人得了重病?
白晝沒說話,心裡卻想著這個。
王爺繼續緩緩的講:“說也簡單,我當初不想報醫科的,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建築師,能蓋好多房子,凡是我設計的房子,我就要買上一套留念,那些不能買的,我就去拍好多照片,”說到這,他嘆了口氣,“結果,我爺爺是個老中醫,知道我要報建築的時候,他死活不樂意了,非要我繼承家學。我那時候不懂事啊,就跟家裡槓上了,最後爺爺拿出他做游醫時跑江湖的一套——願賭服輸。老爺子要跟我搖骰子,單數報建築,雙數報醫學,搖了三回,三回雙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