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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當日,不知為何,一直耽誤到快傍晚才啟程。
行至都城城郊,日頭已經西斜了,押解小隊安營紮寨,岑齊親自給馬巽解下重枷。
待到晚飯過後,徹底安置好,天已經黑透了。
朝月城本就是山城,
馬巽回首,便能看見朝月城裡的燈火璀璨。
今日一別,該是再無相見之日。
被裹進皇權的旋渦沉浮半輩子,終於落得這麼個下場。若當真要怪罪,只能怪自己不懂得因勢利導,更不懂得異境異景。
皇上……荒唐只是表面文章,小看他了。
但此時才看清,卻也已經晚了。
馬巽正胡思亂想,岑齊忽然湊到他身邊輕聲道:“馬叔叔,隨我來。”
馬巽是個殺雞都不會的文官,絲毫沒注意什麼時候身邊多了個人,被嚇了個激靈。
緩緩神,借著周圍幽暗的火把,才看清是他,問道:“去哪裡?”
岑齊一笑,道:“見至親,看好戲。”
第84章 血親兄弟?
岑齊引著馬巽深一腳淺一腳,往營帳邊上的草坷子裡走,走得深了,他低聲安慰道:“叔叔莫驚惶。”
話音落,在馬巽腋下一提,雙腳運力,帶馬巽躍上一棵高樹。
馬巽一輩子也沒登過這麼高的地界兒,四下全無抓扶,眼看腳下空空蕩蕩,樹葉飄落在黑夜裡,像是落進萬丈深淵。
慌得要命。
雙腿抖成篩子,只能抱住邊上的樹幹穩一穩。
適應了片刻,才顫聲道:“岑……賢侄,這是……做什麼?”
岑齊攙扶著馬巽手肘,道:“遠寧王爺,這是在保您的命呢,”說著,他示意馬巽放鬆,扶他在樹幹上坐下,“您吶,還是儘快適應樹上,對方一日不動手,咱們便要在樹上住一日。”
馬巽顫聲道:“是誰……想要我的命啊?”
岑齊笑道:“小侄奉命保護馬叔叔,其他的事情,確實不知道的。”
也可能是上天垂憐馬巽年紀大,月上中天時,他緊抱著樹幹打瞌睡。
人蜷縮依偎在樹幹旁,磕頭蟲一樣點頭,睡也睡不實,但又著實困得不行。
正半睡不睡的難受呢,就被身邊岑齊輕輕搖醒。
還被一把捂了嘴。
“噓……聽。”
馬巽凝神去聽,卻只聽見周圍蟲鳴鳥叫,再看營帳處,也是篝火通明,幾名差官在輪守。
並沒什麼不妥呀?
岑齊見他一副丈二和尚的模樣,笑著搖頭,道:“難為馬叔叔了,您是文官,只怕露宿都不曾有過,您聽,這鳥兒叫聲清亮,可不是夜貓子……”
是了。
清晨鳥鳴。
這大半夜的,哪裡來得這樣清亮連綿的鳥叫聲,不是出了鬼了麼。
馬巽剛回過味來,就聽見本該是他所在的帳子裡,一聲驚惶呼喝,緊接著,便是騷亂,差官接連衝進帳子,有人喊:“犯人被蛇咬了!”
“岑大人呢?快去找大人來!犯人沒氣了!”
咬死了?
馬巽臉都白了。
待了片刻,岑齊笑道:“馬叔叔,咱們下去了。”
說罷,拉著馬巽從樹上一躍而下。
馬巽捂著嘴,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腳踏實地,驚魂稍安,岑齊指著樹下的一套官差衣服,道:“勞煩換上吧,如今您可已經是個死人了。”
就這麼著,馬巽搖身一變,變成個差官,混亂中與岑齊進了營帳。
營帳正中地上倒了個人,面容身形乍看有七八成與馬巽相似,他眼下烏青、口鼻流血,顯然是已經中毒而亡。
岑齊上前查看屍體,向帳子裡的一名差官點手示意,道:“你留下,其他人出去連夜拔營,人犯被毒蛇咬死,咱們只得回去領罰了。”
能行押解差事的,全都是近侍,麻利兒的退出帳子,收拾行囊,半句廢話都沒有。
岑齊見馬巽看著地上的死屍心有餘悸,安慰道:“他不是什麼好人,拐走幼童無數,早就該死,”說著,指向被他留下的差官,道,“二位還不相認麼?”
馬巽回神,幽暗的燈燭下,他仔細看那人,正是本該被處決的馬承揚。
一時間怔怔出神,絕境逢生,大悲轉喜。
鼻子不爭氣的酸澀,兩行淚水滾落下來,他上前抱住兒子,嘴裡翻來覆去只是道:“你還活著……真好……”
也正是此時,官道另一側的矮崖邊,白晝雙腳懸空,和遠寧王看對面一眾人的熱鬧。
他眯著眼睛起身,抻了抻懶腰。
別看不大會功夫,膽子倒是大得很,也不怕失足掉下去。
王爺趕忙跟著站起來,把他拉離崖邊。
“又不高,掉下去也摔不死。”白晝笑道。
遠寧王癟了嘴,無奈的搖頭,道:“摔不死也不能掉下去。”
白晝樂呵著道:“你說,馬承揚到底是不是你家老頭子的人?”
什麼你家老頭子……
遠寧王腹誹,不和他一般計較:“一會兒就能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宮休息。”
要是讓馬家那二位看見咱倆穿一條褲子算計他們,可就什麼都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