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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查不清毒源,一日制不出解藥,這種裹挾便一日不會停止。
白晝心裡不好受,醫者仁心的王爺更不好受,天下黎民即便是書里的人,但與現實里活生生的性命又有何分別呢?
藥癮上頭,會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白晝讓王爺親自去查,倒並非是王爺比他人的追蹤技術高明,而是他與白袁關係微妙,效忠、背叛一念之差。
人心的不穩定性,若是能夠好好利用,必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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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摘星閣上響起嗚咽的簫聲,像舊友寄來的書信,被緩緩的展開,靜靜的讀,熟悉平和,把心事娓娓道來。
平和堅定,透出極淡的傷懷。
這支曲子,是皇上和王爺喝合卺酒那日吹奏的《待君歸》。
不明所以的宮人們,只道皇上突然風雅,不知和著簫聲,一騎快馬出了都城。
一人一馬隱沒在月色中,直到遙遠得看不到了,白晝才緩步下了摘星閣,向陪在身邊的布戈道:“跟朕,去一趟御書房。”
第二日朝上,群臣見到了久未登殿的皇上,他臉色差極了,神色卻鄭重威儀,朝堂上安靜得能聽見炭盆里火花爆裂的細響。
“朕……自罪於天下,該向萬民請罪。”
一言出,群臣驚動。
“念。”白晝向身邊的布戈平靜的道。
布戈皺著眉躬身行禮,遲疑在當下。群臣見他手裡捧著一卷黃帛,心中再多猜測,也只能等在殿上。
白晝也不催布戈,而是坐回龍椅中,不動也不說話。
布戈終於還是展開絹帛,道:“朕,即位以來,剛愎狂悖,喜怒無常,孱弱多病,難正乾坤……致使,天降災疾……”
只聽了幾句,諸臣便聽明白了,這是皇上下罪己詔了,近來朝里雖然沒有翻天覆地的亂,但民間騷亂,已經讓人恐慌,有人覺得他是黔驢技窮,開始刁買人心,也有臣子覺得,能當眾承認自己不是的皇上,還有救,算不得混蛋倒頭。
“朕意氣乏智,致使賢臣不得正寢……”
布戈還在念。
皇上坐在龍椅上,半眯著眼睛,輕聲咳嗽。
“遠寧王,自入都城以來,術精岐黃、棟樑股肱,有堯鼓舜木之才,黜陟幽明之遠見,朕……朕……行將就木,無力案牘勞形,持江山之危,扶社稷之頹勢,甘願……甘願……”
話到此處,布戈聲音越來越小,隱約哽咽起來,就連白晝坐在他身邊,都聽不清他說什麼。
群臣只見皇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輕嘆息一聲,站起身來,平靜的道:“朕甘願授位於賢,禪讓皇位給遠寧王。”
話音落,殿上寂靜一瞬,而後群臣悉數跪下,齊聲呼喝道:“陛下三思,萬萬不可!”
這一點,白晝倒是沒想到,他只道定然會有人反對,卻未曾想,諸臣竟然整齊劃一。
見皇上不為所動,太尉墨崇高聲道:“陛下雖然劍走偏鋒,但確實是除佞臣、罰貪黨的賢君,反觀遠寧王,近來趁陛下龍體抱恙,把持朝政,若非他諂上亂政,岑二公子也不會殞命,更何況,陛下龍體只由他一人看顧,若是他有心加害,才真的是吾皇危矣,大堯天下危矣!”
白晝抬手示意他起身,又止不住的咳嗽,平復了氣息才道:“朕的身子,是年幼輕狂時,貪圖天下社稷的代價,與旁人無尤。”
墨崇還沒接話,兵部尚書岑憐道:“陛下,遠寧王一支乃異姓郡王,豈可禪位?我大堯豈非要從此易主!”
白晝輕笑了兩聲,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若我白家有賢德良才,世襲皇位無可否非,可如今白家人丁稀落,朕效仿堯舜大賢外禪皇位於有能者,百姓大安,天下帝位何人居,又有什麼關係?”
話說到這裡,他捏了捏眉心,身子有些打晃,坐回龍椅上。
朝臣們一時無言以對,向來看重世襲的帝王家,突然要效仿古之大賢行外禪,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布戈這時在一旁輕聲道:“陛下,王爺今日沒來上朝,也未曾告歸。”
龍椅上,皇上抬眼掃一眼平日裡遠寧王身處的位置,暗想,也不知他這會兒到了哪裡了……
面上不動聲色,道:“昨夜朕差他回府拿東西去,許是有事耽擱了,一會兒你把旨意帶到遠寧王府去。”
但想也知道,王爺府上沒人。
於是大堯皇室出了天大的笑話,傳得沸沸揚揚,皇上要禪位,但本該歡欣雀躍準備登基的主兒,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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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堯舜禹禪位時流傳下來的話,大意就是人心叵測,道心微妙,堅守初心,才能中正。詳細解釋字太多,小天使想細看自行度娘~
Mua~
第109章 陛下要豁出命去嗎?
這日午後,白袁求見。
他進朝露殿,渾身散發出一股難掩的戾氣。
白晝看他來勢不善,向布戈道:“出去吧,朕不叫進來,就不用伺候。”
布戈不放心的看看二人,還是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