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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有生以來喝過最好喝的茶。
“外面……怎麼樣了?”
皇上醒來張口第一句是這樣的詢問,王爺像是和自己打賭贏了什麼似的,露出一絲欣喜的笑意,道:“還在放糧,昨兒的慘事,已經被壓下去了。”
緊接著,他看出白晝臉色要變,繼續道:“別急,我讓你看個人。”
片刻,玉人進門,帶上來一個男人。那男人頭上套了個麻包袋,被綁得像個粽子,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
頭套摘來,露出一副生面孔。但顯然是挨了好一頓胖揍,眼眶和嘴角儘是淤青。
遠寧王看著男人笑而不語,男人恨恨的瞪他,罵道:“你……你們幾個草莽匹夫,妄想與朝廷命官作對,自以為做英雄,早晚是刀下亡魂!”
王爺背著手,悠然道:“你把昨天夜裡跟我坦白的事情,再說一次。”
白晝乍有點蒙,轉瞬心思就清明了,也不知遠寧王趁他昨夜睡著之後,做了多少事情。這麼看,確實是為君分憂的良助。
男人還想硬氣,可王爺顯然沒心情跟他耽誤功夫,從袖口摸出幾根銀針,在他眼前晃晃,男人立刻變了臉色。
昨夜……不堪回首。
眼前這個好看的文士,昨天夜裡的所為堪比魔鬼,這人像是極通醫理,只用幾根銀針,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會兒渾身似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一會兒又劇痛無比,再一會兒窒息的感覺襲來,正將死未死時,對方又一針讓他爽到天上。
天王老子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別動手,我說我說……”
男人是汪賀之在府上豢養的殺手,自從戶部侍郎姚辛到了府衙上,他就被安排潛伏在暗處,防備那些自持正義的窮酸文人前來嚼舌根。
雖然姚辛和汪賀之都是都城裡的大人物的人,但是人多眼雜,免生是非……
可他不知道,這次的簍子已經驚動了皇上,遠寧王更是自從得知有人入都城告狀不得善終之後,就料到慘劇可能會重演。
早就派了玉人在暗中盯著。
無奈玉人隻身一人,更是誰也沒料到,他們膽大到眾目睽睽之下,痛下殺手。終於還是出了人命……
氣憤卻又無力回天。
玉人一直伺候在王爺左右,身手極好,自殺手殺害老者,便被玉人盯上了,夜裡混亂平息之後,他偷襲把人抓回來了,在路上就套著麻袋胖揍了一頓。
回到客棧,又被遠寧王好一頓“折磨”,自持硬骨頭的他,終於頂不住眼前這魔鬼的手段,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吐了個乾淨。至於傳聞中都城裡的大人是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位大人手眼通天,汪賀之年年厚金上供,供神仙似的供著。
白晝若有所思。
遠寧王走到他身前咫尺,附身低語問道:“陛下要亮明身份,調動楚大將軍的人手嗎?”
知道水塘里有魚,當然是要放長線了。
白晝只微微搖頭,道:“動身回去吧。”
遠寧王點點頭,向一旁的玉人使了個眼色,玉人上去,一掌把那刺客拍暈了。
三人,即刻上路,但事情大部分時候都沒有預想的順利,白晝本盤算著,忍一忍,入夜就能回到宮裡。
誰知,午後時分,下雨了。
下著下著,又轉成雪。
馬車行在官道上,生怕打滑出事,不敢快走,照這般速度,入夜能趕到中途的驛館歇息,就算老天開眼了。
白晝窩在車子的一角閉目養神,遠寧王則看著窗外的飄雪,心不在焉。
昨日之前,他想都沒想過,自己所學的醫術,會用在折騰人上,但他看著那殺手,初被玉人擒來時,一副驢蒙虎皮,恃勢凌人的囂張氣焰,仿佛不久前手下結果的並非一條人命,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輕易。
在這一刻,簡嵐鳶認清了現狀——這早已不是他身處的現代社會,仁心用錯了地方,就是送自己入地獄的催命符。
能成為優秀醫生的重要品質發揮了作用,處變果決,毫不拖泥帶水。
和簡嵐鳶相比,容嬤嬤扎針的伎倆,簡直小兒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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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雪,天黑得更早了,馬車行到一處廢棄的宅院外,不敢再往前走了。
“二位爺,今兒夜裡,勉強在這休息一晚吧。小的先進去收拾。”
玉人的業務很嫻熟,打掃、生火,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做好了。只是那廢宅依舊破敗難掩,常年無人居住,在雪夜裡進門,更讓人覺得無處不透出一股陰森氣。
仿佛屋裡比屋外還要陰冷。
白晝略皺了眉頭,寬慰自己,這裡再怎麼說也比馬車裡舒坦,起碼能躺平……
玉人是知道皇上畏寒的,把火生得旺極了,拿出酒囊,把酒倒在鑄鐵壺裡溫熱了,分給兩位主子暖身子。
就在白晝以為今天晚上怕是沒飯吃了的時候,王爺起身,轉到後院,撿回乾淨的雪,放在鍋里煮沸,又從行囊里摸出幾個紅糖饅頭,串在木棍上烤。
頓時,饅頭的香甜氣息在廢宅里飄散,退散了陰晦氣。
肚子填飽,白晝早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