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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宇炎啞著嗓子乾笑兩聲:“能即刻就死了……才……才痛快。”
“怎麼弄成這樣?”
“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公子……文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果然是這樣。
在尚宇炎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遠寧王梳理出的結果,和他與白晝的猜測,出入不大。
如今的大堯,頗有些因為妄圖修仙,追捧致幻藥物的趨勢,仙丹靈藥到處都是。原主背後這股勢力,就想藉此控制堯國心思糊塗的君臣。
尚宇炎曾經直接向白晝進獻丹藥,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便開始另尋機會,終於伺機於文煦開設樓館,通過馬巽的兒子——那個倒賣地皮的馬承揚與文煦相識。
暗地裡煉製能讓人“飄飄飛升、看見神仙”的仙藥,滲透進前來樂兮堂的貴胄群體裡。
想著早晚有一日,白景能中招,到時候,王爺說什麼他便得聽什麼。
尚宇炎也確實是前朝名家匠人尚冰的後人,尚冰在朝月城中建造了諸多宅院,有的賣給名門富戶,有的直接為前朝王室所用,更甚,他曾參與了皇宮的擴展修繕,獨自帶著工匠承攬了多處殿閣的修建。
這其中,有一個秘密,便是他被前朝皇室要求,在朝月城的地下,修建一條四通八達的地底通道……
為何有這般要求,如今已經沒人知道了,就連知道這密道的人,也一度只剩下尚宇炎一人,只是臨近的幾次行動,密道的事情才又被幾個關鍵人物知曉。
“當初殺瑞王,在白景膳食里換蛇,都是通過這些密道?”
“路是我帶的,但馭蛇的,卻是彭奇……”說到這,尚宇炎的思緒有些散亂,他說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公子,彭奇和咱們,也不是一條心吶,老王爺的身體越發不好了,他等不了了,他還盼著能看見您報仇登位的那一日呢。”
果然,幕後人,是那位詐死的老王爺,可又幾句試探,王爺發現尚宇炎並不知道占環的李鳩與遠寧王一支的糾葛,可見他並沒有躋身於權利團體最核心的位置,只怕彭奇都比他更被重視。
“前些日子城裡的命案才是文煦算計你的導火索吧?你為何對那幾位姑娘下手?”
尚宇炎長長舒出一口悶氣,道:“姓宰父的那個丫頭,要挾我。她醫術不錯,但試藥時,藥物害死了人命,她便說要去報官,或者要一筆錢財……”
宰父姑娘對病人是心善的,但她在與己相關的利益面前,畢竟不是聖人,如果有了錢,她就能好好照顧生病的老母,去過安生日子。
可終歸,在與皇室相關的巨大布局下,只有死人才最讓人放心。
“公子……”
尚宇炎想掙扎著坐起來,又他動彈不得,稍微挪動身體,全身都火燒火燎的疼,他只能顫抖著手,拉住王爺袖口:“公子……屬下活不了了,您,給我個痛快吧。”
且不論他的善惡,能忍耐至此時,終歸算是個錚錚鐵骨的漢子,眼看他目光里幾近祈求的神色,讓遠寧王動容。
王爺覺得他對自己所言沒有欺騙或隱瞞,畢竟,他真的就要死了。
但事情一旦沾上白晝,他便又不惜去做一些他平日裡做不出來的事情。
他捻出一粒藥丸,遞在尚宇炎嘴邊,什麼話都沒說。
尚宇炎以為那是毒藥,二話沒說,便吃了。
尚宇炎不知道,王爺給他吃的,是能讓他精神鬆懈麻痹,說實話的藥。
觀察到他眼神和呼吸的變化,王爺試探著問:“老王爺如今身在何處?”
“大約,還在……扶南。”
“刑部案子的細節你是從何得知的?”
“刑部侍郎是……老爺子的故交。”
原來當初連環案件的細節,是從這透露出去的。
王爺又問了幾個問題,可尚宇炎與當時的方妙兒不同,他本來就被文煦毒害,殘毒還留在身體裡,又重傷在身,過量的寒花淬在體內肆虐,讓他說話越發含混了。
王爺只依稀能推斷出,他背後這股勢力,在大堯的官員中滲透得遠比自己預想的深。
直到尚宇炎聲音緩緩的淡下來,合了眼睛。
他命在頃刻。
遠寧王微皺了眉頭,心裡五味雜陳,他送走過無數危厄的病人,但這次不一樣……
同樣是減緩病人的痛苦,但他的目的已經不再單純了。
想到這,他自嘲,身為醫生的矯情又上頭了。
猝不及防的,尚宇炎猛然睜開了眼睛,動作迅捷無比,緊緊攥住王爺的手腕,他力道用得猛了,手上瘡口的膿血滲透了白帛,印在王爺的袖口。
“你……你不是公子……你到底是誰?我家公子呢?”尚宇炎的目光凝聚在王爺的臉上,毫無猶疑的瞪著他,“公子從不會稱主人為老王爺,更不會用藥送人走。”
人的身體就是這麼奇妙,那麼精純的致幻藥物,都能這麼快就產生抗藥性。
遠寧王也定定的看著他,目光漸而柔和下來,終於還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尚宇炎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目光里似有千言萬語,或許是被藥拿得糊塗了,又或許是人之將死:“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