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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歸是沒說完,他最後一次合上眼睛,帶著一身說不清楚的糾纏,離開了這個世界。
王爺掰開他還攥著自己手腕的手,目光停留在那截染了血污的袖子上。半晌,默默道出一聲:“得罪。”
便解開他衣裳,查看他的背,背上的燒傷一樣嚴重,皮膚上起著斑駁的水泡,有組織液淌出來,更有些地方,連水泡都沒有,直接灰白壞死了……
他背上隱約有舊傷,被燒傷的震撼模樣掩蓋,非常的不明顯。
那些舊傷,乍看像是刀傷痊癒後的疤痕。身為武人,身上有些刀傷,並沒什麼奇怪的。
可再細看卻縱橫交錯,一下一下,雕琢得非常連貫有規律。
竟然好像……不知是哪兒的地圖。
卻一想就瞬間知道了是哪裡的地圖。
第72章 合卺酒。
皇上和王爺喝合卺酒,前無古人,當然不能像立後納妃那樣大張旗鼓。
禮部官員再如何覺得荒唐,也是明白的,這是皇上和王爺的“情1趣”,偷偷摸摸搞一搞就行了,於是也沒人去觸皇上的眉頭勸誡。
只想著,備幾個適合的日子讓皇上挑個順眼的,當天派禮官去朝露殿說幾句吉祥話,讓二人一人拿半個瓢把酒喝了,然後風緊扯呼,麻利兒騰地兒——您兩位愛幹嘛幹嘛。
布戈把吉日拿給白晝過目,白晝選了一個最臨近的日子,他當然不是迫不及待的和王爺喝那杯酒,而是迫不及待的想抓身邊的牛鬼蛇神。
一直以來,很多消息,都是從他身邊透露出去的,身邊的近侍不乾淨,起碼是御前有機會看到摺子的這幾人,有人吃裡扒外。
所以,合卺酒那天,白晝不需要禮儀繁瑣隆重,但他需要讓身邊的人認為,禮儀當天,皇上和王爺肯定會糾纏在一起,哪裡也不會去。
非常適合搞小動作,比如讓不該亂說話的人永遠閉嘴。
時間一晃,便到了這日,雖然是沒有外人參與的內典,也畢竟是天家儀制,不能太寒酸。
朝露殿被精心裝點過一番,平日裡用的紗罩燈被換上了描金線的紅燭,紅燭里還加了什麼香料,燭火點燃,屋子裡暖香一片,讓人松心。
再看白晝,他的衣裳少有的隆重起來。
平日裡,皇上上朝穿朝服,下朝之後,衣裳就怎樣舒服怎樣穿,常常是些輕柔的布料,純粹的顏色。腰裡寬封一束,玉帶都懶得用,更不用說那些珠翠寶石的腰墜點綴了。
身邊的人知道他是副勸也不聽的脾氣,於是也沒人勸他什麼儀制、威榮了。
皇宮不過是皇上家裡,愛怎麼穿就怎麼穿唄。
今兒個呢,多少有些不一樣。
雖然依舊算不上奢華,卻也看得出是用心了的。
皇上的一重紗衣是絳紅色的,被深灰色二重紗壓著,只露了兩指寬的領邊。整身遠遠看去,深沉的灰色,影影綽綽的透出紅色的底子。
二重紗寬闊的領口和袖邊繡著絳紅色的暗紋,呼應了內里,細看紋路,既非龍紋也非祥雲。
竟是浮嵐層疊,輕鳶剪掠,呼之欲出心上那人的名字,隆重又歡喜。
布戈拿起玉帶,幫皇上束在腰上,玉樹收腰,人頓時又精神許多。
和他平時要麼是病懨懨的沒精神,要麼眼神一凜就要殺要罰的氣質大不一樣。
只不過,腰裡的帶子扎得合體塑出身形,人卻顯得更加單薄了。
布戈感嘆,皇上其實高挑瀟灑得緊,若是再多長上幾斤分量,不是這般隨風倒的模樣,可當真是仙人臨凡的皮相呢。
白晝看布戈一雙眼睛在自己腰裡轉來轉去,對著鏡子照照,沒發現什麼不妥,便問道:“怎麼了?”
布戈實話實說:“奴才覺得您又清減了,這樣下去,身體可何時才能好啊……”
情真意切看得出來,讓白晝覺得這小跟班兒,對他的心思難能可貴,笑道:“病歪歪的模樣也不是一兩日了,身上的肉,還不是今兒個我嫌棄它,明天它嫌棄我的?過幾天,便又長回來了。”
平時,白晝一張嘴,不是打趣布戈,便是數落他,今兒難得話鋒溫和,看來皇上的心情確實不錯。
在布戈看來,只要主子真的心情好,他也就隨著高興。
外面風言風語扯出大天,也不過是嚼舌根子的廢話。
典禮前,遠寧王來了。
進殿看見白晝,便是一愣,布戈又明白了,覺得王爺這副神色,只欠沒把“你今天真好看”幾個字刻在腦門子上了。
禮部派來的禮官早就在一旁候著了,是禮部典儀司的主事,一個五十多歲,頭髮都花白了的官兒。
他站在皇上和王爺面前,笑容像是拿漿糊黏出來的一樣,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對稱得恰到好處。
他定是看不慣昏君的荒唐,卻又沒膽子反抗。
不僅如此,還得主持這勞什子的典儀。
只得擺出一副戴著假臉似的模樣,嘴裡的聲調頓挫得全無情感的唱念喜歌。
歌謠里先說“福祿壽喜好地方,國泰民昌萬萬年”的環境,再讚頌“酒樂書畫好才情,南征平亂敢當先”的皇上,最後唱“單傳扁鵲盧醫術,明月相逢好展眉”的王爺……
單挑出哪句來聽,都覺得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吉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