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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放在一起,再加上合卺酒這麼個大前提,只覺得驢唇不對馬嘴的違和——所有的事兒都不挨著。
典儀司主事半分個人情感都沒有的行完公事,最後高唱一聲:“請二位貴人喝——合卺酒。”
便有司儀捧上一隻托盤,盤子中間放了一隻玉鼎,鼎里滿盛著酒漿。鼎的左右,各放置一隻小瓢,一看便是由一隻葫蘆一分為二製成的。
白晝和遠寧王各拿起一隻,先後盛了小瓢的酒,白晝向王爺笑道:“如今這一瓢飲,朕即便不去張榜公告天下,你只怕也沒王妃可納了,不怕先王在天之靈怪罪嗎?”
王爺一愣,沒想到這當口,白晝突然說這個,隧而笑道:“從來都是我先招惹你的,先父教導從善如一,不敢違逆。”
說著,也不等白晝再說話,在他的半隻瓢上輕輕一磕,把酒一飲而盡。
白晝臉上展露出一絲更深的笑意,什麼話也沒再說,把酒喝了。半隻瓢往托盤上一放,轉向那典儀司主事道:“侯大人辛苦了,禮部這事兒做得不錯,自上而下,賞一個月的月俸吧。”
說完,不理他謝恩,目光注視著遠寧王,向布戈道:“酒放下,把人都帶下去,朕和王爺說會兒話,不用伺候了。”
在場所有人都覺得皇上看王爺的眼神里滿是情意,是“情1色”的情。
生怕走慢了片刻,攪擾皇上的興致,好日子平白惹一身麻煩。
一個個收拾好手頭活計,沒頭退下。
典儀司主事終歸還是走慢了半步,出門時偷眼回望,只見皇上已經勾了王爺的脖子,神色說不出的親昵。
一陣生理性的抗拒之後,他逃也似的走了。
殿門關上,朝露殿裡終於只剩下白晝和遠寧王兩個了。
白晝即刻便鬆開王爺,往後退開兩步,在桌前坐下。沉默了片刻,拿起眼前一隻小瓢,玩水似的攪弄玉鼎里的酒漿,道:“你猜,出事的會是哪裡?”
遠寧王臉上一絲失望閃過,也沒多說什麼,答道:“這可真的不好猜,但御書房輪值的人,只有四個,問題終歸是出在他們幾人身上,除非他們沒有動作,否則,這次總能抓住尾巴的。”
他一退開,王爺便也在他面前正襟危坐起來,白晝覺得莫名好笑,笑著往他身前湊了湊,低聲道:“那你猜,一會兒會不會有誰來聽咱們牆角?”
按理說,皇上的牆角,沒人敢聽。但如今白晝身邊有的是不可信的人,有沒有人來聽,還當真不好說。
本以為王爺依舊會答說不知道,不想他神色凝練起來,眼珠轉了轉,而後才低聲非常正經的答道:“一會兒不知道,反正現在沒有。”
白晝終於繃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他今日的衣裳襯出些許好氣色,展顏一笑,人頓時就明媚了,桃花瓣一樣的眸子笑得彎了,眼睛晶亮水透,宛如春花滴晨露。
遠寧王一時看得呆了,剛才環境畢竟雜亂,這會兒只有二人,他才得以靜靜看他,書里無數驚艷了時光的描寫,都抵不過眼前這人活色生香。
白晝笑了幾聲,便被王爺看得不自在了,撇下還拿在手裡的小瓢,剛要起身,被遠寧王一把拉住了。
只見王爺從懷裡摸出兩個小物件,拎在白晝眼前——是一對竹節,節外無枝,被打磨得圓滾滾的,形態憨厚可愛。細看竹節上還雕了花紋,分辨得出,雕得是同心結。
墜了絛子,精巧極了。
白晝面帶疑色,看向王爺。
遠寧王難得笑得靦腆了,道:“是我雕的,手藝不好。”
白晝接過來看,覺得王爺過于謙虛了。
雕工比不得雕刻大家的神乎其技,但運刀的力道和角度也拿捏得頗為精巧果斷。看得出,是下過功夫,費了心思的。
“合卺酒的禮物嗎?”白晝笑著問道。
遠寧王點頭笑道:“這個若是被你像上次一樣,又當個石頭扔出去,我便真的要生氣了。”
還翻起舊帳來了。
白晝撇嘴,笑著起身,王爺曾送他的紫竹簫一直在朝露殿的簫架上,這會兒他拿過來,把一枚同心結拴在最下面的音孔上,賞心悅目。
遠寧王拿起另一枚,系在自己腰帶上。
白晝莞爾,歪頭看看他,若說王爺腰裡掛著一枚這樣的小玩意,略顯幼稚兒戲,但……挺可愛的。
他道:“和你相比,我可欠缺怠慢了,什麼禮物都不曾準備。”
王爺搖頭,道:“你若是不累,便吹首曲子給我聽,前些日子在樂兮堂聽了幾段曲兒,有些發膩。”
白晝笑道:“這有何難。”
他嘴上應了,在王爺跟前坐下,卻沒急著吹奏,反而微閉上眼睛,不知在琢磨什麼。遠寧王也不催他,只是靜靜的陪著。
不一會兒,白晝睜開眼睛,把簫湊在唇邊,試了幾個音,而後樂聲緩緩飄出。
他微垂著眼眸,顯得睫毛點墨一般的濃。
柔暖的燭光打磨去他輪廓的稜角,也讓睫毛在眼瞼上遮出一片陰影,掩藏起他眸子裡的靈透和冷冽。
人看上去竟格外的溫柔了。
曲子也格外溫柔。
是一首王爺從來都沒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