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果然是王爺情深啊……
雪已經積得深了,一腳下去,沒到腳踝處,幸而靴子厚實,倒也不覺得冷。
只是自穿進書里來,三番兩次求死不能,正如此刻踏雪前行,乍看潔白坦途一片,只有走過才知道,這一腳下去會陷多深,腳下是硌腳的石粒還是陷人的泥濘。
布戈知道他皇帝主子現在心情糟糕透頂,轉頭鳥悄的瞥了一眼王爺,王爺的目光,全在皇上身上,像是端詳他臉色,又像是時刻準備著扶他,生怕陛下腳下滑了。
路很短,王爺的帳子沒有中軍帳寬敞,當然也不寒酸。
白晝脫掉披風,到碳爐前烤火,只言沒有,他腦子裡一直在想皇后的所為。
皇后,是前太尉文大人的女兒,如今文大人已經仙逝,皇后娘家,還有個大她近二十歲的哥哥,在朝里做右都御史大夫,名叫文亦斌。
書里對這位文大人著墨不多,只說他文采出眾,才思敏捷,為人卻低調,像是因為妹妹身為皇后,不想給他在朝里多惹是非,反觀皇后恃寵而驕的造作,這二人倒是天壤。
“阿景,”白晝的思緒被遠寧王一聲輕喚拉回了神,“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片刻就回。”
王爺這回說話沒算,好一會兒才回來,手裡端著一隻托盤。
帳子裡已經只剩下皇上一人,估計是布戈召了皇上的眼,被打發出去了。
“這些事,你吩咐別人去做就是了。”白晝道。
王爺把托盤放在桌上,端起一隻玉碗,先用熱水溫了,然後才端起砂鍋,把藥湯倒進碗裡:“經我的手,才能放心,你這身子,再經不起折騰了,”說著,王爺把碗遞到白晝面前,“趁熱喝,免得壞了藥性。”
只是喝不喝又有什麼分別呢,即便緩解了今兒吐血的毛病,身體的其他病,也是治不好的。
但白晝看遠寧王頂著簡嵐鳶的臉看他,就連盯著他喝藥時的表情都像極了,還是接過碗來,無奈笑笑——當真心魔深重,聊以慰藉。
仰頭把藥一飲而盡,苦得砸了咂嘴。
伸手把空碗遞給遠寧王,見王爺看著他出神,疑惑道:“怎麼了?”
王爺接過玉碗,他每次看見皇上喝藥的小動作和白晝是相似的,就會想他。
“你想要堯國的天下,朕……可以給你。”白晝說,他看著遠寧王的眼睛,就像是看著簡嵐鳶。
遠寧王愣了,這是皇上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並且這一次,他在皇上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
“阿景最近怎麼了,從前你即便心裡不痛快,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雖然只相處幾日,遠寧王確實覺得,皇上突然變了。他從前偏執、並且掌控欲強,不順心時就像個發脾氣的小孩子,無所不用其極的要他在乎的人證明心裡有他……
可如今像是一心求死。
“你又為什麼不想活了?”
“朕……”
白晝不知該如何回答,又驚詫於王爺的敏銳。左思右想,他終於說道:“朕……想見一個人,但大概,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遠寧王顯然沒想到,皇上的理由這麼的……多情善感。
“他死了?”
白晝搖頭:“沒有,但我……找不到他了。”
遠寧王把玉碗放回托盤,又拿起一頂小盞,用銀筷子夾起個烏溜溜的東西,遞到白晝嘴邊,白晝腦子沒在這,以為是藥,張口就吃了。
“甜嗎?”王爺微笑著道。
確實。
不知是什麼蜜餞果子,入口微甜,暈散出一股花朵的清香,掩蓋了嘴裡藥的殘苦。
“所以陛下要好好活著,總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王爺笑得很淡,卻很暖。
是嗎……
白晝心裡想著,目光瞟向王爺的桌面的鹿皮墊子下面,剛才他偶然在那瞥見了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來自於扶南的一位重臣。
信該是這一兩日收到的,不知為何沒燒,但王爺肯定是看過了,大意是:他們猜側王爺至今未娶是因為不敢。王爺身為堯國的異姓郡王,根基不穩,鋒芒太露,容易遭天家忌憚,是以連娶妻都不敢,嘆他今日風光,明日許就登高跌重。又勸他不如同扶南聯手,助他奪位。
想到這,白晝招手讓遠寧王坐下,問道:“你覺得……塗阿伽怎麼樣?”
男人之間,直言問一個女人怎麼樣,意思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遠寧王剛坐下,又驚得起身跪倒,道:“微臣在扶南宗王面前的話是真的,確實發下宏願,盡心輔佐陛下,一日不把陛下的身體醫好,就一日……不娶親。”
“那你有過心上人嗎?”
遠寧王看了皇上一眼,鬧不清他這是要鬧哪樣,試探?吃醋預警?對於遠寧王和白景的關係,他一直記得當初白晝給過的為數不多的幾句信息。
見他不答,只是呆愣愣的看著自己,白晝也反應過來了,按照書里,遠寧王無論幾分真的,幾分裝的,該表現得對自己深情才是。
認定問不出實話的白晝“咳”了一聲,道:“朕只是想和你談談心,你我相識不過四載,你來都城之前,有過在意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