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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默契出聲,大喊,“只要沒死,絕不後退——!”
這些人是聽聞兵臨城下後,自發自願過來的,衣服顏色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根本不是一支正規軍隊,可她們臉上的堅毅跟勇敢,卻將她們連在一起。
老國公心頭五味陳雜,雙手搭在陰沉木拐杖上,緩緩點頭,“好,好。”
大司還是有人在的,這些新人,她們心頭亦有家國大義亦有滿腔熱血,只是留給她們的機會跟時間不多了。
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們贏不了,可她們不能退。
因為身後無數百姓正在撤離,她們要為百姓們拖延時間。
城裡很多人都在從小路往外逃,但都是緊著孩子走,年輕力壯的女人都抄起自己家的鐵杴鋤頭,往城門口支援。
傍晚黃昏中,鼓聲連著號角聲響起,隨後是晉國攻城。
譚柚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看譚橙跟禁軍們奮力抵著厚重的城門,看遠處柳盛錦一身白衣朝她這邊跑來。
隨後安從鳳追上前,一把拉住柳盛錦的手腕將他往後拖。
“大司要沒了,晉國攻進來誰都活不了!”安從鳳嘶吼,扯著柳盛錦的手腕不讓他再往前。
“咱們先走,將來還有復國的希望。現在留在城內,只有死。”
柳盛錦掙紮起來,說道:“那便讓我死,讓我跟大司一起死。”
“你是想跟大司一起死還是想跟譚橙一起死?”安從鳳厲聲詢問。
柳盛錦轉身反手一巴掌抽在安從鳳臉上,聲音清脆至極,他含淚質問,“家國讎恨面前,你眼裡只剩情愛嗎!”
“我身為大司人,寧願死在這城內,都不願改名換姓苟活於世。”
何況安從鳳從未想過復國,她若是真有這份心,當初在朝堂之上就不會極力反對戰事。以至於國庫越耗越空,最後想迎戰都沒有糧草兵馬。
柳盛錦恨透了安從鳳,若是有機會,他都想用頭上的簪子殺了她!此刻不由用力地推了她一把,試圖朝城門口跑過去。
可他一個男子哪裡是安從鳳的對手,被安從鳳一計手刀敲在後頸暈了過去。
安從鳳將人帶走,連著她其餘夫郎一起,帶上她的家財萬貫逃命去了。
譚柚視線轉回來,前後半個時辰,城門就被晉國用攻城木破開,兩軍交戰混作一團。
城門失守,不知宮裡情況如何。
那這時候的司牧呢?
譚柚轉回去,又來到沁鳳宮門口。
跟剛才景象全然不同,這座空蕩蕩的宮殿已經起火。
沁鳳宮之前是司牧用來囚禁司芸的地方,難道說——
譚柚心頭一動,瘋狂朝里跑,身體穿過火焰時,甚至能感覺到火舌的舔舐跟灼燒感。
她穿過木門,來到殿內。
司牧穿著單薄的中衣,艱難地掀開被子,正要從床上滾下來。譚柚飛快地躍過去伸手接他,然後眼睜睜看著司牧穿過她的手臂掉下來,滾到她腳邊。
譚柚保持著伸出兩隻手的姿勢,怔在原地。
她忘了,她是透明的。
譚柚僵硬地轉動脖子轉身朝司牧看過去。
司牧瘦的厲害,她一直覺得司牧清瘦,可這個樣子的司牧已經不能用瘦來形容,而是只剩一把骨頭了,全靠一副好皮囊撐著,才不顯得過於嚇人。
司牧嗆咳起來,往宮門口爬。
火舌通過門窗往殿內舔舐,譚柚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還是單膝跪在司牧身側,伸手徒勞無用地試圖去撩起粘在他臉上的碎發。
司芸提劍來到宮門口,她身後的侍衛還在勸,“皇上,城門失守,所有人戰死,您快跑吧。”
城門口那些人,才多少啊,晉國攻城又多少人啊,她們能頑強的守上快一夜,已經是奇蹟了。
已經,盡力了。
譚柚心頭鈍痛,聽聞所有人戰死的時候,心臟驟疼難忍,膝蓋一沉,雙膝跪地。
司芸披頭散髮,“朕是大司皇室,是大司的皇上,可以與國共沉淪,但不能棄國而去。朕就是死,也要死在這座城裡。”
她抬腳踢開門,看著地上的司牧,眼裡情緒複雜至極,有悔恨有後悔有愧疚有心虛,最後只是說一聲,“阿牧,國破了。”
“大司,亡了。”
司牧聞言一口血吐出來,滿眼的難以置信,整個人暈倒在地。
司芸自裁,火勢朝殿內蔓延。
譚柚試圖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司牧,明知道無用,依舊固執的將他擋在自己懷裡跟火勢之間,企圖擁抱住他。
場景轉換,她兜兜轉轉來到現世,渾渾噩噩過了小半生,隨後為了救一個失足落水的孩子,將自己搭了進去。
譚柚再次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養心殿裡的深色床帳。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感覺到胸腔里的心臟重新恢復原有的節拍,才慢慢感覺到身側熟悉的氣息跟呼吸。
譚柚艱難地轉動脖子,朝旁邊看過去。
司牧抱著她的手臂睡的香甜,他如今睡覺時已經不需要把自己藏進被子,也極少會做噩夢了,自從大司拿下晉國,他睡覺時嘴角都帶著淺淺笑意。
譚柚微微側身而臥,曲起雙腿,單手覆在他側臉上,頷首低頭,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閉上眼睛細細感受他的每一次呼吸,情緒這才慢慢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