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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理由,不過是怕吳嘉悅在裡面被她母親用言語再羞辱一遍。
四人坐在外面,誰都沒說話。
明明譚柚跟她們年齡相仿,甚至還小她們幾天。而現在,卻是她用挺拔如青竹的身軀護著她們。
對吳嘉悅來說,吳大人堪比洪水猛獸,比那致命的刺客傷人還要深。現在,譚柚用一扇門,遠遠的將她隔在外面,不讓她直面吳大人的火氣。
吳嘉悅喉嚨發緊,單手遮住臉,半天沒抬頭。
剛才譚柚蹲下來扶她的時候,細心地為她擋住書案後面吳大人的冷臉,掌心托握著她的手臂扶她起來的那份力道,讓吳嘉悅說不出的踏實跟安心。
她那一瞬間便覺得,譚柚就是她的夫子。
蘇虞幾人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吳嘉悅身邊陪著她。
書房外面沒有聲音,書房裡面卻劍拔弩張。
吳思圓冷冷地看著譚柚,她能忍譚柚一次兩次,不代表能忍她第三次。
別看她身形肥胖,在譚老太傅面前做小伏低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和顏悅色極好相處。可吳思圓到底是身居高位之人,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那種壓制性的氣勢卻極為唬人。
這也是譚柚讓吳嘉悅出去的原因。
譚柚能猜到吳大人生氣的原因,聲音不疾不徐的開口,絲毫不懼,“吳大人身為翰林院的大學士,應當知道,‘窮不怪母,孝不比姊,苦不責夫,氣不凶女’這句話。”
吳思圓皮笑肉不笑,“譚翰林這是在教我怎麼做人?”
譚柚這擺明了是說她把在官場上受的氣撒在吳嘉悅身上。
不管是作為翰林院的大學士,還是作為吳嘉悅的母親,吳思圓的尊嚴跟驕傲都讓她沒辦法接受這句指責。
“悅兒她身為吳府嫡長女,豈能一直沒有出息,我嚴厲斥責不過是想讓她長個教訓,”吳思圓替自己狡辯,“至於用她二妹跟她對比,更是想激勵她超過老二,如此才能擔得起一個嫡長女該擔的責任。”
“而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吳大人嫌棄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譚柚打斷。
譚柚臉色認真,語氣堅定,“她如今也不差。”
譚柚直視吳思圓,“您身為她的母親,本就擔負教養之責,若您覺得吳嘉悅不堪無用,便是您對自己能力的否認。吳大人,您覺得您無能嗎?”
“放肆!”吳思圓威嚴被挑戰,直接拍桌子站起來。
她這套嚇唬別人行,嚇不到譚柚。
譚柚目光平靜,聲音跟之前比都沒有半分變化。
跟動輒生氣拍桌子動靜極大的吳思圓比,譚柚始終氣定神閒,淡然平靜,因為她不需要用這些虛招來維護自己的尊嚴增加自己說話的底氣。
譚柚回視吳思圓,平靜地看著惱羞成怒的她,四兩撥千斤般將她的情緒打回去,“您都知道生氣動怒,那您辱罵吳嘉悅時,可曾想過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尊嚴跟脾氣?”
“吳嘉悅並不笨,她更不需要跟她妹妹比較,她需要超過的只有昨天的自己。”
譚柚輕聲道:“吳嘉悅一直在努力朝您給的目標前行,只是她走的比較慢而已。您可以看不見,但您不能否定她。”
“您對她的每一份責罵,都是對她的打擊。我有個建議,不妨日後您再罵她時,想想這話罵您自己合不合適。”
譚柚要說的只有這麼多,臨開門前,她緩慢轉身朝後看,對上吳思圓動怒的眼睛,語氣淡淡,“您都不能處理好您自己的官場之事,憑什麼要求吳嘉悅事事完美?”
“您今天要是很生氣,大可以把怒氣都記在我身上。”譚柚道:“我非你母父不能妄圖說教你做人,但如果你需要,我不介意教你如何做事。”
這句話是回吳思圓最開始的那句話。
譚柚抬腳出去,吳思圓在她背後氣地砸了桌上的筆洗。
譚柚算個什麼東西,教她做事?!
吳思圓今天幾乎被氣炸,像只被人戳了肺管子的癩蛤蟆,一鼓一鼓的。
之前她還跟吳嘉悅罵譚柚,用她作為京中紈絝廢物的典範,讓吳嘉悅莫要跟她學。而今天,她就被譚柚指著鼻子一頓說落,罵她不配為臣,不配為母,甚至不配為人!
問題是譚柚的話處處從吳嘉悅入手,沒有半句個人情緒,吳思圓若是發火為難就是惱羞成怒,何況她沒資格跟譚柚發火。
因為譚柚無論是官場還是私下都不受她鉗制,這才是最讓吳大人窩火的地方。
她動不了譚柚。
譚柚出了書房才覺得自己情緒還是不夠平靜,跟吳思圓對上時多少帶了點個人恩怨。
因為今早在御書房時,吳思圓面上雖恭敬,心底卻不尊重司牧,那份無意識露出來的輕視是司牧冷下臉後她才徹底收斂。
譚柚眼睫落下,覺得吳思圓自己都沒給吳嘉悅做一個好的典範,有何臉面這般羞辱孩子。
“沒事吧?”
譚柚出來才看見蘇白蘇三人跟吳嘉悅都站在書房外面巴巴地看著她,眼裡綻開的光亮連外面的陽光都比不了。
譚柚露出笑意,滿心欣慰,“沒事,走吧。上午耽誤了許久,晚上可能要多學一些時辰才能補回來。”
四人老實跟在她身後,半句抱怨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