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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今天過來,也不是為了嘉悅接親一事,”司芸道:“愛卿可知道黃河一帶發大水的事情?”
“臣自然知道,只是皇上,黃河一帶本就臨近黃河,夏季汛期已經是常態。莫說我朝,古往今來那個地段夏天都發大水。”
所以不是大司的問題,更不是皇上司芸的問題。
吳思圓道:“讓地方官員注意一下,做好抗洪救災防止災後瘟疫的工作就是,算不得什麼稀罕的大事情。”
她說的越是風輕雲淡,司芸心頭就越舒坦。往年這些事情她都懶得過問,只是今年多少有些不同。
翰林院已經執行新政,甚至考核了兩輪,裡面無能之輩差不多全部替換出去,留下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從翰林院到六部,整個朝堂官員正在慢慢換血,隨後便是地方官員。
也正是因為此舉,長皇子的威望在這些文臣心中上漲不少,都說新政治療了翰林院“光拿俸祿不辦事情”的頑疾,挽救了翰林們“翰(閒)仙人”的名聲。
雖然也有罵的,可罵聲都是些無用之流,聲音傳不進朝堂。
在此前提之下,如果秋闈考卷還是按著司牧的那套來,那選進來的新生血液便全是跟他一樣想法的人,到時候大司還如何延續如今的國策?
司芸能接受司牧整治翰林甚至整治群臣,但不能接受他動國本,不接受他把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全部推翻,那到時候她這個皇上豈不是成了幫凶,幫他背叛祖宗?
司芸聽完吳思圓的話微微頷首,手指敲著椅子扶手,“若是往年還算罷了,今年可不能有災民進京的事情發生。”
她抬眼看吳思圓,“否則朕那弟弟更有理由拿此事做例子,非要用他那套考卷,朕也很是頭疼啊。”
吳思圓笑了,“皇上放心,您的治理之下怎麼會有災民這種東西呢?有的都是富饒安居的百姓。”
“所以咱們才要繼續沿用祖宗的治國理念,萬萬不可輕易亂動,否則動搖國本,大司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基業全都沒了。”
這話說到了司芸心裡,這就是吳思圓比柳慧箐聰明的地方。
“只是朕那弟弟……”司芸狀似無奈。
“長皇子少年心性,被周大人她們一慫恿,便想著做出點什麼政績來證明男子身份也可執政。其實在臣看來,長皇子不過就是想表現自己而已。說是為國為民,到頭來還是為自己。”
吳思圓腰背不知何時已經挺直,兩手搭在肚子上,以說體己話的口吻說道:“皇上,臣說幾句膽大冒昧的話不得不說,希望您跟長皇子不要介意。”
司芸心情不錯,“今日這書房中就你我兩人,有什麼話直接說便是。”
吳思圓這才道:“皇上您貴為長皇子的皇姐,又是咱們大司的正統天女,小事縱著他也就罷了,但像是秋闈這種關乎國本的大事,可不能由著長皇子亂來。”
“他現在敢在秋闈中詢問賦稅改革一事,想著增加一成賦稅以及有償徵兵,往後想的可能就是跟鄰國開戰了。戰爭關於大司全部百姓,豈是玩鬧之事,說打就能打的?”
“我們跟鄰國向來互通友好,井水不犯河水,長皇子若是貿然徵兵,恐怕會讓鄰國誤會。到時候戰事一起,百姓流離失所,您豈不是要替他背負起這勞民傷財的罵名?”
吳思圓見司芸若有所思,這才行禮道:“臣一時有感而發,說得稍微多了些,可能話說的也比較嚴重,希望皇上莫怪。”
“臣這終究都是為了大司好,為了百姓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司芸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單手捏著下巴,眼睫垂下,“朕那弟弟,終究是年輕了些,不知道安穩才是民心所願。”
“行了,朕出宮已久該回去了,”皇上站起來,順手將桌面上的秋蟾桐葉玉洗拿上,在掌心中掂了下,同吳思圓說,“這個朕喜歡,就先拿走了。趕明個朕把朕那個白玉荷葉式筆洗拿給你。”
吳思圓立馬道:“謝皇上。”
吳思圓把司芸送到府門口,一直站在台階下目視司芸的馬車走遠才鬆了口氣,心道總算把這關渡過去了。
她出了一身的汗,中衣背後全濕透了。
伴君如伴虎,不止長皇子是老虎,司芸也不是只小貓。
司芸是低調出宮,連馬車上都沒掛上象徵著皇家身份的明黃燈籠。
回宮前,司芸特意繞了一下路,馬車遠遠停在譚府對面的巷子口。
宮侍撩起車簾,司芸抬眸朝外看過去。
離那麼遠,司芸都能感受到譚府的那份喜慶熱鬧氣息,賓客們歡笑的聲音遠遠傳來,雖聽不清說的什麼,但卻知道她們心情極好。
司芸把玩著手裡的秋蟾桐葉玉洗,這玉洗是真的不錯,手感溫潤讓人摸著愛不釋手。
可惜……
司芸將玉洗隨手拋給宮侍,淡聲道:“毀了吧。”
她讓宮侍落下車簾,懶洋洋地往後一靠,眼瞼順勢垂下,聲音聽不出多餘情緒,“回宮。”
“是。”
馬車遠去,譚府的熱鬧依舊,直到晚上亥時左右,婚宴上才陸續有人離席。
譚家主子們在門口將客人送走,譚府下人則是打掃庭院裡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