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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人白面無須的臉上現出一抹詫色,又下意識看向身邊的僕從。
那僕從雖雙手籠在一起,但背不駝腰不彎,氣度非凡。在葉娉說這番話時,那雙深沉而凌厲的眼中難掩驚訝之色。
他若有所思,遞給趙大人一個眼神。
趙大人似是心領神會,道:“依葉姑娘所言,哪怕眼見著葉大人身陷囫圇性命不保,葉姑娘也不願意犧牲自己救父?”
“小女自會盡力相救,不求結局圓滿,但求問心無愧。”
那僕從一聲冷“嗤”,“真是可笑至極,以卵擊石,自不量力。你以前有句話說對了,這天下不姓王,所以你不懼王家。但你別忘了,這天下姓趙!”
葉娉心臟一縮,這個僕從似乎不是簡單之輩。趙是國姓,這人是想告訴她,趙大人和皇族的關係緊密,非他們葉家所能抗衡的。
那僕從見她臉色微變,又道:“此等大事,你確實一時難下決心。我家大人仁慈,願寬限你一日。明日此時,葉姑娘再來回話。”
葉娉想說她不用考慮,但是話到嘴邊她又咽下去了。她忍著那股讓人極不舒適的壓迫感,再次行禮告退。
三喜在樓下等得焦急,頻頻往樓上看。無奈那窗戶已經大合,僅留下些許空隙,讓人無法窺見裡面的情形。
一刻鐘眼看要過去,她終於看到自家姑娘的身影。
葉娉以眼神制止她,示意她什麼都不要問。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緊張兮兮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後。
待到行至無人處,葉娉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僕從給她的壓迫感太強,讓她心中起疑。那樣的強大氣場,她只在溫御身上感受過。溫御是活了兩世的上位者,而那位僕從呢?
真的只是一個下人嗎?
“大姑娘,那位大人是誰?”三喜憋了這一路,早已是心急如焚。
葉娉環顧左右後道,“他說他姓趙。”
“趙?”三喜驚呼一聲,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聲音都開始發起抖來,“他…他是那個死了三位夫人的趙大人?”
葉娉“嗯”了一聲。
三喜臉上瞬間沒了血色,“大姑娘,他…他和你說了什麼?”
“讓我嫁給他,他就會救父親,幫我對付王家。”
“啊?”三喜大急,“大姑娘,你…你沒同意吧?”
那位趙大人,看上去比老夫人的年紀還大,而且有些怪怪的,好像沒有蓄鬍須,瞧著有些不太正經。
葉娉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帶著三喜趕緊去找宋進元。說來也巧,宋進元也準備去找她,兩人在半路遇個正著。
不等她問,宋進元就說了此案的所有細節。人證和物證確實齊全,葉庚雖未認罪,但似乎並無翻案的可能。
人是在國子監被帶走的,帶走葉庚的是刑司那邊的人。葉庚現在人在刑司大牢,刑司那邊應該是得了誰的命令,他都沒有辦法見到人。
他總覺此事頗多蹊蹺,越發覺得心中有愧。
“葉大姑娘,此事怕是我連累了你們。”
“這話怎講?”葉娉忙問。
宋進元猶豫再三,還是將那日自己無心之言被陛下聽去的事說了。能越過他們京吾衛抓人的人,除了溫御那小子就是上面的那位。
陛下連最疼愛的外甥都罰,又怎麼可能放過葉家?
“因我一時失言,陛下必然很惱怒,溫郡王也因此被派去京外辦差,實在是對不住。”
原來溫御不在京中。
葉娉其實有打算去找他的,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兩人又算是知根知底的一類人。她相信就算溫御不會幫她,也會為她指點一二。
這樣的相信,也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她的篤定。
“這事與大人無關,陛下應該早知京中傳言,怕是對小女印象極差。帝王之怒如雷霆,我等應視之為君恩。”
宋進元難得嚴肅,以他的官職和閱歷,可謂是閱人無數。此前他只當此女痴情入骨,行事與眾不同,故而另眼相看。今日他才發現,此女絕非一般的閨閣女子。大難當前,還能說出帝王雷霆是君恩的話,可見其不僅睿智,且十分通透。
如此相貌與見地的女子,拋去出身不說,還真配得上承天。
“我與刑司那邊頗有交情,即使溫郡王已不在那裡任職,他們也不敢得罪我。但這次他們居然不見人,更不讓我見你父親,可見是得了上頭的命令。”
這個上頭,除了陛下還能有誰。
葉娉心道,若真是陛下出手,那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那個趙大人又憑什麼說他能幫自己救出父親?
一種怪異的感覺浮上心頭,她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宋大人,敢問汴州的那位趙大人可有進京?”
宋進元一愣,他們不是在說葉大人的事嗎?葉大姑娘好好的怎麼說起趙元德那個老匹夫?詫異歸詫異,他還是認真回答了。
“未曾聽過,你可是聽說了什麼?”
“許是聽岔了,方才路上好像聽到有人說了這麼一句。”
那必是聽錯了,宋進元想。
“此事到底是因我而起…”
“不是。”葉娉說:“事情的根源還是在我,是我招惹了溫郡王。這事和大人無關,大人切莫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