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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沁見事情已了,向葉娉辭行。
葉娉送她上馬車,殷殷她回去之後什麼也別想,好好睡上一覺。她一一應著,眼眶又紅。出了這麼大的事,娉娘還擔心她受到驚嚇。
她握著葉娉的手,久久不想鬆開。
好不容易送走溫如沁,葉娉轉身看到父親還在和宋大人說話。她正準備回屋時,便被宋進元叫住了。
宋進元對葉庚道:“本官有些事想單獨問葉姑娘,還請葉大人行個方便?”
葉庚以為宋進元問的會是一些與王家相關的事,是以並未多想。
男女單獨說話,雖是官詢民答,但總歸還是有一些避諱。宋進元未走遠,兩人依然在葉庚的眼皮子底下。
葉娉先行禮道謝,“今日多虧宋大人,小女感激不盡,改日必讓我父登門拜謝。”
“謝就不必了,那些虛禮本官也不稀罕。”宋進元擺手,“日後你多去看看溫郡王,就當是謝我了。”
葉娉納悶,這是什麼意思?
宋進元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實則心裡笑開了花。
“其實溫郡王並非像你看的那樣冷血無情,他那個人死鴨子嘴硬,再是心裡喜歡一個人,面上也只是淡淡。他未曾說過你一個不是,也不曾當面斥責於你,可見心裡對你應是有幾分好感。”
葉娉心下呵呵,這套路聽著有點熟,不正是自己之前忽悠溫如沁的做法嗎?這個宋大人是在睜眼說瞎話。
溫御喜歡她?
怎麼可能?
“葉姑娘不信?”
“宋大人,小女有自知之明。溫郡王是何等身份,他怎麼可能…我再是自不量力,也知自己有幾斤幾兩,萬萬不敢生出那等妄想。”
“我就知你不信。你且仔細想想,正如你自己所說,事出至今,溫郡王可有說過一句厭惡你的話?你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可曾流露出一絲對你的嫌棄?所以你切勿妄自菲薄,本官很看好你們,說不定日後還要和你們討一杯喜酒喝。”
葉娉簡直無語,果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位宋大人是吃飽了沒事幹,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如果不是那天夜裡她沒睡,知道溫御差點要了自己的命,她還真信了這樣的鬼話。
第22章
夜靜人聲寂,葉家主屋內傳來竊竊低語聲。
王氏一直在小聲啜泣,說的話繼續繼續,好半天才敘述完畢。儘管她已經拾掇過,一頭齊耳的短髮依然彆扭。原本秀美的臉龐疲倦而憔悴,盈滿淚水的眼睛裡全是愧疚與自責。
葉庚不忍再看,握著的雙拳鬆了松,輕輕放在她的肩頭。
“這不是你的錯。”
王氏聞言,緊繃的情緒終於崩潰,捂著語嚎啕大哭。
良久,良久。
哭聲漸小,嗚咽壓抑。
“老爺,若妾身不是王家女,你還會娶我嗎?”
如果她不是王家女,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若她不是王家女,她又怎麼可能嫁進葉家?
一切的緣起是因為她王家女的身份,一切的孽生也是因為她是王家女。這個身份過去是她的一切,現在卻想奪去她的一切。
葉庚置於她肩頭的手緊了緊,輕輕將她攬過來。
遙想當年他高中榜眼,一時成為世家座上賓,好生風光了一陣。彼時王家宴會中,他被王家眾弟子勸酒灌酒,險些招架不住。藉口去茅房後,躲在一處僻靜之地催吐。
他記得那晚的夜色極好,皎月當空風清氣爽。遠見一少女跪在池水邊念讀《女誡》,聲音平緩不悲不喜,似是早已習慣。當時他的心不知為何生出同情,多看了那少女一眼。後來王家遞出話來,當他得知自己要娶的是那晚見到的少女時,原本不打算與世家結親的他,想也沒想便同意了。
“若你不是王家女,我也會娶你。”
“老爺…”
“你若不嫌棄,日後隨夫姓葉,如何?”
“我…我願意。”
不再姓王,那她以後就是葉氏。
說不失落是假,說不迷茫是假,但同時又像是許多。
“老爺…我們與王家決裂,你的仕途會受影響嗎?”
“尋常寒門仕子,若無世家可依,仕途或許艱難許多。大多一出仕便會外放出京,待到資歷政績上來,得了上峰賞識,一步步往上升遷,升至京官者也不在少數。我已為官十幾載,這些年自認為還算兢兢業業,所以最壞的結果應當是外放為官,去的地方偏遠些罷了。”
他自不會告訴妻子自己不僅受到了上司打壓,還遭受了同僚排擠。柳大人針對他,朱大人為難他,他在國子監的處境突然變得艱難。
若無意外,他很快會被排擠出國子監,到時候無人保他,他很有可能會外放出京。只是這一放,大抵是沒有再回京的可能。
這些事多說無益,告訴妻子,也只會讓她擔心。
葉氏哽咽,“遠離這裡也好,那樣就沒人知道娉娘的事,日後我們再給她尋一個忠厚可靠的人家……”
葉娉就站在窗外,隱在夜色中。
父母想得太簡單,外放出京不是活路,而是一條死路。
原主不過是得罪了溫如玉,便落得一個滅全家的下場。現在她不僅和溫如玉結了仇,他們葉家還和王家結了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父親被外放出京,恐怕死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