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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小生悉知。”梁夫子感覺後背的冷汗涼透了心,他一再告訴自己,他沒有打人,是葉家女誣陷他,他是無辜的。但是他還是莫名覺得恐慌,渾身不由自主抖得厲害。
“如此,所告者報上名來。”
葉娉剛要開口,葉氏就搶先答了話。葉氏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郡王爺真信了梁夫子的話,到時候真要受刑,那就打她好了。
梁夫子暗喜,看情形郡王爺是向著他的。
他就說一個小門戶里出來的女子,又那般不知廉恥兇悍無比,再是長得好看也入不了貴人的眼。
“你告葉氏誣陷,證據何在?”
證據?
他四下看去,這才發現除了他和葉家母女三人外,再無其他人。原本有幾個他找來的人,還有一些看熱鬧的人,眼下竟是走得乾淨。
郡王爺的煞神之名,當真是名不虛傳。
葉娉也發現這一點,精神為之一震。人都走光了,半個人證都找不到,她倒要看看這個梁夫子能說出什么子丑寅卯來。
梁夫子硬著頭皮,道:“方才郭夫子與常府大公子都在,郡王爺可請他們出來佐證。”
溫御看了一眼身邊的帶刀侍衛,那侍衛立刻進去傳喚。不多會的功夫,郭夫子和常慎言再次出來。
兩人被問詢後,郭夫子說只看到葉婷倒在地上,至於梁夫子有沒有動手他沒看到,與常慎言的說辭一致。
他們說的確實是實話。
梁夫子大喜過望,“郡王爺,您也聽到了,是這位葉家二姑娘自己倒在地上的,小生並沒有打她。”
“就是你打的!”葉娉悲愴道:“郡王爺,他說他有舉人功名在身,便能肆意在他人門前貶罵小女。他罵了小女還不夠,竟然還動手打了小女的妹妹。他一言一行狂妄卑劣,居然還敢在您面前顛倒黑白,簡直是目無王法!”
“到底是誰顛倒黑白!”梁夫子氣極,他有沒有打人,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
“你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老爺,學得那市井婦人亂嚼舌根的癖好,未經證實便四處敗壞他人的名聲,對得起你自己的夫子身份嗎?你當知名聲之重,尤其是對女子而言堪比性命。你這般行事,無異於殺人誅心,你還敢說別人誣陷你?”
梁夫子兩眼發黑,他想到了胡夫子的下場。
他不能退縮!
“溫大人,小女要告這位梁夫子!”葉娉忽地來了一句,所有人全看了過來。
她挺直著背,小臉悲憤。
“小女要告梁夫子誣衊小女的名聲,他說小女不知廉恥且兇悍,此乃殺人誅心的誣衊!郭夫子和常大公子皆可為小女作證。”
梁夫子說過這樣的話,郭夫子和常慎行都為她作了證。
“郡王爺,小生不服!此女確實不知廉恥且兇悍,何來誣衊一說?”梁夫子急了,這話是他說的,但他沒有說錯。
“敢問梁夫子,何為不知廉恥?小女承認心悅郡王爺,也曾大膽當眾表明過心跡,請問郭夫子這與節操何干?心悅一人而坦誠相待,當真是羞恥之事嗎?世間萬物,人皆各有所愛。有人喜花有人愛竹,有人喜美景有人愛書籍。人間有大愛,小女不過是喜歡一人而已,如何能稱之為不知廉恥?若人人都似梁夫子這般迂腐,那麼我們生而為人當斬斷七情六慾,男入寺廟女入庵堂,無情無欲六根清淨!”
當日葉娉上玉清書院討說法時,梁夫子恰好不在。他也是後來聽別的夫子轉述當日之情形,也將葉娉所說之話逐一記下,研究過攻破之法。
葉娉那日說的是男女之情,今日又上升到一個高度,變成人間真情。梁夫子先前研究過的攻破之法全無用處,憋得一張臉通紅。
“至於小女的兇悍之名,更是不知所謂。那日王家四公子當街欲欺辱小女,小女不過是反擊而已,竟被人傳成這般。梁夫子也是讀過書的人,沒想到如此欺軟怕硬,不敢說王家子孫無用,反倒貶低一個弱女子。依梁夫子所言,是否被人侵犯都不應該反抗?人如此,國是否也如此!他日敵國來犯,如梁夫子這等讀書之人是否覺得我們盛朝不應該禦敵,而是任人踐踏任人魚肉不成!”
常慎言倒吸一口涼氣,這位葉家大姑娘當真敢講。
梁夫子心口堵得難受,心卻跳得厲害。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反駁這個女子,他想不明白一個女子為什麼這麼厲害。
巧舌如簧,字字暗藏殺氣。
這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嗎?
“溫郡王,小女要說的都說完了。若郡王爺斷定小女是不知廉恥且兇悍之人,小女願意受到責罰!”
葉娉說這話的時候,是抱著豁出去的態度。
這位溫郡王說好的只要她不鬧出人命官司,他一律視而不見。如今他出爾反爾,她也是沒有辦法。她現在賭的是他的職業操守,一個深諳律法之人,若是不能秉公辦案,那麼她無話可說,只能自認倒霉。
“郡王爺,此女痴纏於你…”
“梁夫子,個人私事與案情無關,你當郡王是那等公私不分之人嗎?”郭夫子說。
葉娉心下感激,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溫御還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說出來的話依然沒有什麼起伏和溫度,他睨著梁夫子,道:“若你並無證據證明葉氏確實不知廉恥且兇悍,則誣衊之罪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