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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封識和邊崖已經沉默地回到了床的兩邊。
邊崖靠在床頭,望著遠方夜色下的草原,陷入沉思,封識則時而看向宋仰夏景他們這一邊。
宋仰與夏景相對而立。
有那麼一瞬間,宋仰覺得夏景即使近在咫尺,表情亦在夜色中模糊不可辨。
就和他這個人一樣。
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很清晰,有時候給人感覺又很遙遠,難以伸手觸及。
而這個傢伙,又是抱著怎樣的目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想聽到怎樣的答案呢?
宋仰其實很想說,他不會讓自己和自己重視的人落到必須二選一的局面。
然而事實是,隨著副本的星級逐漸上升,副本遊戲亦會變得越來越可怕。
未來哪一天,他們說不定就是會遇到無法想像的險境。
到那時候,他自己又到底會怎麼選擇?
他沉默良久。
他面前的青年歪了歪腦袋,似乎在說:你看,你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不是嗎?
在你心裡,終究是你自己的性命最重要,這並不是什麼卑劣的事情,這是無數人類在面對非至親至愛時,都會做出的選擇。
這樣也很好,因為這樣你就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護好你自己。
你只要遵循自己的內心,這麼做就可以了。
而我,亦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沒必要總是這麼攔著我。
宋仰讀懂了夏景的想法,也是這一刻,他驀地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讓夏景微頓。
宋仰深吸一口氣,道:“我想這麼久,不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原來這麼貪生怕死。其實在知道賈清和封識都進了笑臉城之後,我就想過你說的這個問題。”
“一直放任他們自己去闖副本吧,我總不太放心。可跟著他們一起進副本吧,真遇到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的情況該怎麼辦?”
這個男人仿佛是終於可以把自己想法對著夏景說出口,渾身上下甚至充滿著一股鬆弛下來的坦然。
“理智上我當然知道,他們有父母在家裡等著他們,我也有父母姐姐在家等著我,我不可能為了他們的父母,就讓我自己的家人傷心。”
宋仰定定地看著夏景,道:“但是理智是理智,真遇到那種危險的情況了,我可能想都不想就會衝上去了吧。”
“我對他們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
“對我來說,你其實比賈清和封識他們更特殊一點,你知道嗎?”宋仰忽然走近一步。
夏景漆黑的眼眸飛快掃了眼宋仰的雙腳,又抬起,直直看著這個男人。
“我剛才想這麼久就是在想這個問題,”宋仰慢吞吞道,“挺神奇的,剛進這個副本那會兒我說我們倆是情人,我是在開玩笑,你也沒反駁,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事到如今我確實沒辦法否認你對我來說就是不一樣的。”
夏景盯了他一會兒,啟唇就問了兩個字:“哪裡?”
哪裡不一樣?
宋仰:“比如說,如果賈清和封識他們在沒到那個地步的時候就一個勁趕著去送死,我可以揍醒他們,但是對你我下不了手。”
夏景:“……”
這是夏景第一次被宋仰逼入詭異的沉默。
宋仰的目光輕輕掃過夏景的黑髮,額頭,雙眼,鼻樑,雙唇。
“罵也罵不出口,揍也揍不下手,就這麼被你氣著,還想好聲好氣哄著你,感覺自己像個大冤種。”
夏景高高挑起眉梢。
“但是剛才我釋懷了,”宋仰笑了笑,“知道為什麼嗎?”
夏景沉默一秒,道:“為什麼?”
“因為,”宋仰的黑眸在月色下熠熠閃光,“你沒發現你趕著去送死的目的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夏景盯著他,似乎陷入了思索,想要知道宋仰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很快,夏景得到了答案。
他的身體悄無聲息繃緊了。
宋仰勾唇道:“你以前趕著去送死,是因為你知道你不會死,只要你沖得足夠前面,你就能獨吞整隻怪物。對你來說,只有遊戲、怪物和真相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但是在這個副本里,趕著去送死沒法讓你得到真相,一組當中倖存下來的那個玩家才是有機會找到線索的那個人。”
“所以,按照你性格,你不是應該哄騙我去獻祭,自己跑去查找線索才對嗎?”
“夏夏,為什麼這次,你的選擇截然相反了?”
這個問題落下,兩人之間再一次陷入到寂靜當中。
只是這一次,保持沉默的那個人,成了夏景。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他緊盯著宋仰的雙眸,一動不動。
實際上,夏景在第一次遇到宋仰,第一次與這個男人玩過一整場遊戲之後,他就知道這個男人是不一樣的。
宋仰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家,他們兩人也許可以合作。
合作也許會有翻車的危險,但夏景從不覺得這個男人可以威脅到他,就如同這整個笑臉城都沒有任何一樣物件可以讓夏景感受到威脅一樣——
這並不是因為他不把宋仰和笑臉城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