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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它們的頭兒?」我的手指緊緊撩著床單,顫聲問道。
她笑了起來,「也許吧。就讓我來向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然妮,在那片森林裡活了很多年,究竟活了多久,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只知道當我還是一棵小樹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荒蕪,經常颳起漫天的風沙,氣候極為惡劣,沒有一個生靈能在這裡存活。我原本只是一顆種子,一顆極小極小的種子,因緣際會被風吹起,刮到了這裡,並奇蹟般地存活了下來,然後,一直長到了現在。」
「那個時候,沒人能想像這裡會長成一片如此浩大的森林,」她的聲音變得飄忽起來,「密密的綠葉幾近能將天空覆蓋,粗粗的枝幹超過了每一棵樹最初發芽時的想像,包括我自己在內,也沒有料到能有今天的樹群龐大的古木森林,親愛的西文,自然的力量遠超過你的想像。」
我的汗毛豎起,血管也仿佛被凍結,緊貼著床背,「那,你是一棵成了精的樹?」
「也許吧,」她笑著,玩著兩條小辮子,語氣里有幾分調侃,似乎很欣賞我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真有意思,你居然感到害怕?」
「難道我不能怕嗎?」我深吸著涼氣,胸脯起伏不定。
「應是我怕你才對,」她嘻笑著,「你的情人凶神惡煞,我們都怕他,萬一不小心惹惱了他,一把火將我們都燒了,我們可是會瞬間消失的,並且永不復存在。」
她的笑聲里含著隱隱的恐懼,以致說到最後時聲音發著抖。
「你放心,」我抓緊床單,儘量平靜地道,「我不會告訴他你們的存在的。」
「你以為他不知道?」她的笑聲就像一串清脆的風鈴,「他和他的父親熟知這個結界裡所有事情,包括我們這些樹精靈,還有峽谷外的那些隱秘的吸血家族在內。」
「吸血家族?」我驚呼起來,不期然的,我想起了那個面色蒼白的少年,安特蘭。
「你的情人來了,」她忽然調皮地道,「我下次再跟你說吧,如果我們還有緣再次相見的話。」
一個轉眼,窗角里的黑影子就不見了。
「等等,我還有事要問你呢……」我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追去,可腳下一絆,一個不小心跌在了地上,痛呼失聲。
「寶貝,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一個強有力的手臂把我抱了起來,一個聲音憐愛嗔怪道,「居然連睡覺都可以從床上滾下來。」
我艱難地睜開了眼,窗簾未拉,陽光刺目,我頓時用手背擋住眼睛,後背隱隱作痛,嗓子澀澀的,「怎麼了?」
那個高大英俊的紫發美男把我抱上了床,戲謔道,「還能怎麼?你睡著睡著就從床上滾落下來,夢裡都驚叫著,我正好來到門外,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呢,飛快地把門撞開,然後沖了進來。」
「哦。」我垂下了眼眸,不敢看他的臉,不想讓他從我微變的神色里看出任何不妥的端倪。
幸而他沒再說什麼,再加上今日事多,他隨意叮囑了兩句便出去了。
躲在被子裡,我悄悄地吐了口氣。
此時已近傍晚了,夕陽的餘輝從窗外射了進來,室內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恍惚迷離中,我覺得夢裡所見到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半個時辰後,洛娜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我接過了牛奶,她微微嘆息著。
「外面怎麼樣了?」我摸著溫熱的牛奶杯,輕輕問。
「一團糟,」她道,「現在只有我們的這棟房子是最安寧之所了。」她的眼神里掠過一絲哀傷。
「怎麼了?」我的身子不禁一震。
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似乎無從說出口,為難之際,想到了什麼,徒然哭了起來,跪在了我面前,嘶啞著嗓子哭道,「西文,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嚇了一跳,把牛奶杯放到了邊上,忙跳下床扶起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西文,」她哭著拉住我的手,不肯起身,「雷萬和他的家族被族長關起來了,三天後就要全部處斬。」
「他們犯了什麼錯?」我驚問。
「雷萬和他的家族在族裡一直是釀酒師,昨晚紅妮夫人的家族慘案發生後,他們在第一時間便被關起來了,族長還說……」她哭得口齒不清,「說他們定為死罪。」
她哭倒在地,長發散了一肩。
我坐在地上,在她的身旁,竭力勸慰,「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可能是在嚇唬真正的兇手呢?」
她抬起臉,滿眼是淚,哀淒道,「怎麼可能?西文,你是被奧斯納大人捧在手心,被他保護得緊緊的,哪裡知道外面的人與事有多兇險,有多可怕……」她大哭起來,泣不成聲,「若我有你一半的好運,決不至落到今日的地步,」她哭著抱著我,「西文,我已懷上了雷萬的孩子。」
我的身子猛然抖動,被她弄得六神無主,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一個時辰後,她拖著沉重的腳步,端著托盤,緩緩地走了出去。
漸漸地,夜深了,我坐在房內一角,等著奧斯納歸來,可一直不見他的蹤影。於是又開始強迫自己睡覺,希望能在夢裡再次見到那位小然妮。可因為之前睡了大半天的緣故,現在怎麼睡也睡不著。
躺在床上後,我開始數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一直數到一百零一了,卻還是睡不著。我無奈地閉上了眼,腦子裡一片混沌,煩躁得要命,卻又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