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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又有一個女孩在夢中失控驚叫著醒來,她滿臉冷汗,身子像受驚的小兔一樣不斷顫抖,身旁的女孩們全在試著安慰她。
我縮在一個小小角落裡,睜著一雙眼,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並不是被她驚醒的,這幾天來,我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不知為何,我並沒有被那恐怖的屍身嚇倒,讓我煩燥的,是另一件事。
那夜與奧斯納在花園裡的偶然相見,他的眼神,我的反應,都震住了我。
前一秒我還在對自己說不做小三,決不會來個第三者插足,更不會與一個已有他孩子的母親一起去爭奪他,可後一秒,怎麼又和他眉來眼去了呢?清醒過來後,我為自己感到羞恥。
母親的哭聲仿佛仍然縈繞在我的耳旁,她絕望的眼神,痛苦的表情,我的哭鬧,我的恐慌,我跪在地上抱著父親求他不要走,和母親一起哭成了個淚人兒,而父親的為難,堅持,和離開時的決絕的背影,我仍然記憶猶新。
想起往事,淚水居然又滑落在了我的臉龐。
夜越來越深了。每個人都沉入了夢鄉,包括那個受惡夢驚嚇醒來的女孩在內,現在同伴的安慰下,含著眼淚又沉沉睡去。
今晚漫天雪花,寒風呼嘯,沒有月光,屋內一片黑暗。
我的眼淚無聲地流下。父親當時對我說,「文文,等你長大了,你就能理解一個男人的感情了。」
「我不明白,不明白,」我哭鬧著,泣求著,卑微地,和母親一同流著眼淚,「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什麼都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和媽媽不能沒有這個家。」
他嘆著氣,掰開了我的小手,邁著大步向門口走去,「爸爸……」我從喉嚨里發出恐懼的聲音,同時淚水不斷,「不要走,不要……」
母親此時早已哭成了淚人,抱著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門縫裡吹來的寒風凍僵了我的臉龐,淚水近乎成冰,我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苦澀而無奈。
我已三十一歲,應早已擺脫了小女孩的青澀與天真,為何此次會陷入這樣的情感中?算起來,大概怪就怪在那個男人實在太帥,也怪在我從未見過一個長得如此俊美帥氣的男人,也從未見過一個既有如此妖顏又極有男人氣概的真正的帥哥,讓我在瞬間被他迷住,能被怪罪嗎?
我想換作了另外一個女人,應該也會如此吧?
想了又想,突然之間竟原諒了自己。
我把頭埋在了膝蓋上,只是,我不可以再放任自己了,再次遇見他時,有多遠就有離他有多遠,遠遠地避開。
因為,除卻小三的因素外,我的感情也是膚淺的。僅因這個男人外在的吸引力的迷惑,就不由自主地陷了下去,這樣的情感夠真實嗎?還是只是一種小女孩對童話中王子與公主的愛情的期待,一場等待中的幻覺?
寒風吹拂著我已凍僵的臉龐,我將棉被披在了身上。更何況,我現在只是這裡的一個清掃女僕而已,說得難聽點,是這裡最低賤的侍女,奴僕;而他,不但是這個知名舞團的一把手人物,還是聞名各國的風雲人物,上至暗月國的國君對他尊敬有加,下至舞團的創始人,總執事都對他小心翼翼,至於那些低賤的奴僕們,看到他更是低下頭連氣都不敢喘。
我苦笑著,那我又算什麼?不但身份現在與他有天壤之別,還是一個年近三十歲的老女人。我問過玄斯娜,他大概有二十幾歲,二十剛出頭吧。我難道還準備來一場時髦的姐弟戀,來一個老牛吃嫩草,搞笑。
天色漸明,遠處出現了點點的亮光,天快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天亮後,我丟開煩惱,又開始了辛勤的忙碌,從早一直忙到晚,除了吃飯的空當外,幾乎沒停下來。不知為何,交給我做的活計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直到晚上快睡覺時,我的事情才算勉強做完。喘了口氣,我扔掉了手中的抹布,坐在台階上,剛喝了口水,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西文。」
寒夜裡又颳起了冷風,雪花紛紛揚揚,飄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抬眼就看到了他,高維之。他真的老多了,他慢慢地向我靠近,昏黃的長廊火光下,我卻是第一次看他看得那麼清楚,同時又有些心酸。
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好像在昭示他過得並不快樂。
「維之……」我站了起來,迎向了他,我們面對面,凝視半晌,終於忍不住擁抱。
我的淚水落在他的肩頭,「你還好嗎?」我幾乎泣不成聲。
他把我抱得更緊,身子抖動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冰雪之國又颳起了風雪,雪花大片大片地從我們的身上飄過,染白了我們的頭髮,我們的衣服。他把我抱得那麼緊,把我抱得近乎要融進他的體內,四周圍原本寒冷的空氣也因此而不再寒冷。
「告訴我,維之,」我在他的耳邊輕聲問道,「你到底遇到什麼事了?」
他的身子在發抖,我聽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卻始終聽不到他的一句話。
半個時辰後,我們一同坐在高高的台階上,一起看著寒風雪花飄過,沉默了半晌後,他說道,「西文,我們解除婚約好嗎?」
雪花飄過了我們的眼睛,意料之中的震驚後,我深深地注視著他,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可他低著頭,眼光也躲躲閃閃,根本不敢直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