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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澀沖鼻帶著酸味的藥味霎時便冷冷瀰漫了整個膳堂,將堂內怡人的飯菜余香沖了個一乾二淨,顧謹懷端過那食案上已經晾溫了的藥碗,輕湊到了唇邊。舉手抬足間,儘是一派優雅從容。
站在一側的許容予的視線不由便落在了他端著瓷碗,骨節突露的一隻手上,那五指修長的右手看著有些消瘦泛白,落在瓷白的碗沿上卻也顯得分外好看。
顧謹懷將那隻剩碗底一層藥渣的瓷碗放回了食案上,他兩瓣淡淡的薄唇上沾了淺褐色的藥漬,泛著淺淺水光。
似乎不覺得藥苦,他面色不變地從管家手中接過錦帕,將唇上的藥漬緩緩搽去。
食案一旁的蜜餞沒有動過。
吃飽了癱在一旁的江左勉強撐起了身子,用爪子拍了拍顧謹懷搭在桌側的一隻手,他低頭,見那雙望向自己的小眼神中滿是期待,便伸手從碟子中捻了一塊蜜餞,塞進了江左的嘴裡。
林管家頓了頓,也沒有多言語,只端著食案下去了。
打算找管家問個明白的許容予見狀,也緊步跟在他的身後,追了上去。
長廊拐角處,許容予追上了前頭的林管家,她步履不停,氣喘吁吁追問道,「林管家……王爺……到底得了何病……?」
林管家目不斜視往前走去,只簡短應了兩句,道,「王爺夜晚不好入眠,又睡不太安穩,故需喝些藥調理調理身子。」
許容予點了點頭,停下了腳步,「不是什麼大病,如此甚好……」
林管家腳步一頓,他回過頭來,老皺的面上笑意已經全然消失。
老管家抿緊枯皺的雙唇,深深望進許容予的眼裡,他厲聲道,「王妃可知……王爺這病,自從來到這王府的那日便有了?……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依舊未見好轉?」
原以為只是一個小病,沒料到顧謹懷竟然病了十幾年那麼久,許容予不由有些驚訝,她張了張唇,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有一天夜裡轉涼,老奴只想著給初來乍到的小王爺添一床被子,便端了柄蠟燭進了他的屋,卻不料見到小王爺直挺挺躺在床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大睜著,他面容慘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床蓋……明明已是深夜,可他那眸中清醒,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後來老奴實在不放心,又幾次於夜半進屋去查看,才知王爺他夜夜睜眼直到天色微亮,沒有一夜睡得著,到後面身子骨實在強撐不住,才微微睡去,不出半個時辰,便又被噩夢驚醒……」
許容予皺緊眉頭,面色凝重,「當年皇宮裡發生的事情,一定另有隱情……」
說著她低頭看了看老管家手中托著的紅木托盤中的那碟蜜餞,「這蜜餞沒有動過,想必王爺平日裡也從來都不吃,為何還……?」
「王爺喝了那麼多年的藥……幾乎已經不剩多少味覺了……」林管家滿是皺紋的眼角微微發濕,「老奴準備這些,也不過是想著……王爺哪天……說不準就能嘗見味道……嫌那藥苦,可以捻顆蜜餞……」
許容予垂首,盯著那食案上的蜜餞,說不上話來。
說到底,這六王爺也只是個可憐人,可是為何太子殿下卻非要將他置於死地?
如此想著,許容予心中不免有些動搖。
「王妃回去罷。」林管家嘆了口濁氣,轉身端著食案走了。
望著管家落寞的身影,許容予心頭壓抑,她沿著長廊緩緩往回走,還未走到膳堂門口,就見顧謹懷帶著吃飽喝足了的江左,從門內踏了出來。
許容予頓了頓,緩步跟了上去。
吃撐了的江左有些走不動,邁開短腿還沒走幾步路,就把四隻爪子都緊緊攀在了顧謹懷的小腿上,整個沉甸甸的小身軀也跟著掛在上面,讓他拖著自己往前走去。
顧謹懷彎下腰,將他一把拎了起來,抱在了懷裡。
362覺得跟上個世界比起來,這個世界自家宿主簡直是快活似神仙。
廊腰縵回,花簾重重,穿過一道垂花門後,再沿著長廊往前多走幾步,便見著了王府內鑿有的一片湖,湖邊沿途種了不少垂柳,如絲的柳枝柔嫩細軟,鼓出嫩綠色的嫩芽,春意盎然。
澄澈的湖水呈幽幽的碧藍色,水面上氤氳瀰漫著一層淡淡的水汽,若隱若現,湖的中央修建了一個小亭,亭柱是古老的灰黛色,樸實無華的小亭在如畫的景物之中,卻顯得有些不起眼。
顧謹懷站在通往湖中小亭的白玉階上,此時池魚桃李,垂柳春意,映照著他靡顏膩理,越發動人。那明明是堪比梳雲掠月的艷麗之姿,卻因蒼白與病態硬生生被削弱了幾分。
許容予看著,不免動了些惻隱之心。
這麼看起來,就連他懷裡的那隻蠢狗也沒那麼討厭了。
【女主鏟屎值 0.1】
眯著眼睛吹著風的江左:嗯???
都快要打算放棄攻略女主的江左突然又覺得自己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江左從顧謹懷的懷中跳了出來,決定親爪撈一條魚送給女主,就當是給她的賠罪禮,到時候女主一定會感動到瘋狂給自己加鏟屎值的!
江左滿是幹勁,半個身子都俯了下去,將兩隻爪子伸進了沁涼的水裡,一心一意撈起了魚。
362快被自家宿主的執著感動到了:宿主還是不打算放棄攻略女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