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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看不清神情,他也能感受到,這個人好像又快要哭了。
但是,為什麼呢?
傅時玉調轉了視線,將目光努力凝聚在上頭的枝葉上而不去看江左的雙眼,他透著少年清亮音色的聲音有些啞澀:「你跑。」
江左一把揪起了他的領子,咬牙切齒道:「我知道了,你這個該死的男人就是想要我背你!」
見他皺著眉面色摻揉了絲痛苦的神情,江左咬咬牙,把傅時玉扶坐了起來,把手裡順來的野雞塞進傅時玉的手裡,他雙手抓緊著傅時玉的袖子,防止他因虛弱又再次倒在地上,接著扯著他的手腕將自己艱難地轉了個身子,把背部對著傅時玉,讓他搭靠在自己的背上,接著將雙手撐在泥地上,咬著牙扶著一旁的樹幹將他背了起來。
傅時玉腦袋側靠在江左的肩頭上,抬眸就見他扶在乾枯成塊的樹幹上的右手又黑又髒,手背上都是碎掉的草葉和一塊一塊褐色的濕泥,指甲里還嵌了被黏碎成淺綠色的草汁。
儘管背上的人還是個少年,但是對於體力透支的江左來說已經足夠重了,他站起來時膝蓋陡然往下抖了一下,踉蹌之下差點摔了個滿嘴泥土,緊急之下他扶著樹幹的右手指甲緊緊扒陷進樹皮里,突起不平的樹皮在他掌心裡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江左忍著痛,粗聲粗氣道:「……老子的愛雞你給我抱好了,不見了我就送你去世!」
江左一手往後撐著他的腿,將他的雙手往自己的肩膀上搭,一口氣直起膝蓋,背著他站了起來。
江左喘著粗氣:……2啊……距離我們……那個……藏身之處……具體……呼呼……還有多少米啊……
362這次很有效率:800米,只要按照地圖顯示右拐直走,到了有一大片藤蔓的地方,用手撥開,後面藏著的洞口,爬進去就是我說的那個山洞了。
江左又重新感受到了被八百米支配的恐懼。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362說的山洞,強撐了一路的江左在第一隻腳剛邁進去就整個人累得脫力地癱倒在地上,被背上背著的人壓了個嚴實。
「唔……」江左渾身酸痛,又受到了來自背後的重擊,不由發出了聲痛哼聲。
聽到身下的悶哼聲,傅時玉眼神潰散,凝聚不起來的視線堪堪地落在江左露出的嫩白的耳廓處,陷入昏迷之前,他將臉埋在江左的肩窩處,含糊不清地吐氣喃道:「……你……為什麼……要哭……」
耳邊嗡嗡作響,根本沒聽到傅時玉問了什麼的江左呼吸困難,但是實在沒有力氣推開背上的人,只能任他壓在自己身上。
等到好不容易聚集起了些力氣,江左才將傅時玉從自己身上推下去,他翻了個身,正面朝著山洞頂部,張開嘴大口喘著氣。
驚惶未定的心臟還在胸膛里咚咚亂跳,像是隨時會破膛而出,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劫後餘生的刺激感。
江左扭過頭,看著躺在身旁已經失去了知覺的傅時玉,伸出了一隻手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臉。
手下滑嫩的肌膚透著燙意,被掐的地方紅了一大塊,江左頓了頓,又伸出手小心地將那他眉峰傷口附近的頭髮撩開。
眉毛處的傷痕原來是這樣來的啊……
江左吸了吸鼻子,也不等休息好,就按照地圖的提示到不遠處的溪流處,先是把自己右手被粗糙的樹皮劃破、皮肉翻起來的地方沖了沖,接著弄了些水來,把傅時玉臉上的血和眉毛上的傷口清理了,又給他餵了些水。
江左清理好了傅時玉眉毛上的傷口後,才發現傷口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嚴重,江左鬆了口氣,像是全身都力氣都隨著這口氣跑掉了,他軟軟地趴在傅時玉身邊,又開始仔細打量起他來。
少年的身型還未拔高,也還沒有變得氣勢迫人,眉峰還未隆起,雙目也還沒有藏著叫人膽戰心驚的陰狠與壓迫感,沒有架在鼻樑上透著文雅的金絲眼鏡,舉手投足間也還未透著不怒自威的沉穩與威嚴來。
他們倆再次相見,對於傅時玉來說,恐怕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了,然而對於江左來講,也只不過是昨天的事情罷了。
在這期間,他還要經歷多少事情,才會長成那個面上總是似笑非笑,看上去斯文儒雅,卻如毒蛇陰冷狠辣的模樣?
唯一不變的是他眼尾細長,尾部微挑,斜眸睨他的時候眼角勾起的弧度總撓的他心有些癢。
烏雲密布的洞穴外沒一會兒就暴雨如注,傾瀉而下嘩啦啦響著,透進來的光亮越發昏暗,好在山洞口的藤蔓能遮擋住刮進來風雨,洞穴內也不至於溫度太低。
擔心傅時玉會覺得冷,江左這次沒想太多就伸手摟住了他,他一手在傅時玉的背上慢慢地拍著,又用手指給他順了順頭上的毛。
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夠意思了,簡直是感動世界十佳人物,江左俯下身子,在昏迷不醒的傅時玉耳邊小聲叮囑道:「……如果你以後……」
「……養了什麼寵物的話……」
「……記得多給他點零花錢,還要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當然……脆皮鴨什麼的就不要想了……」
江左念叨著念叨著,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累極了,他把額頭枕在傅時玉肩頭上,眼睛一閉就昏睡著了。
江左第二天是被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他睡眼惺忪揉著有些發腫的眼睛爬了起來,見外頭天色已亮,便伸伸懶腰,拎著昨天掠來的那隻野雞走出了洞穴,打算出去弄點野果和水,再把雞洗乾淨叉起來烤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