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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芷秋聞聲抬眼,順著岳清玲的視線朝馬車外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外頭衛珣正回過頭來,視線不偏不倚與她對視在一起。
偷看他。
衛珣雙唇緊抿著,腦海里不禁想到前幾日的那份甜食。
似是覺得難為情,很快他便移開了視線,老老實實地站回了馬車旁。
岳清玲將這一幕瞧在眼裡,捂著嘴輕笑道:「我就隨口一問,好了別眉來眼去了,真當我不存在啊。」
溫芷秋一愣,恍然回過神來,方才她也在想,衛珣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麼,怎麼就是眉來眼去了:「你別胡說八道。」
興許是衛珣長得好看,岳清玲向來愛這般逗弄她,溫芷秋只是小聲抱怨一句,並未放在心上。
看在岳清玲眼中,倒像是羞怯了,難不成今日她來此還顯得多餘了?
馬車內時不時傳來女子間小聲話談的聲音,伴隨著少女的嬌笑,衛珣走在馬車旁,即使聽不清談話的內容,卻總能從兩道模糊的聲線中分辨出溫芷秋的聲音。
她的嗓音偏柔,明明是北方京城所生之人,口音卻偏向溫軟綿蜜的南方,帶著幾分江南水鄉的婉轉,像一汪泉水潺潺流進耳蝸之中,笑起來時又像一隻百靈鳥,衛珣記得她唇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上次他側眸時無意間瞥見的,若不仔細瞧,倒並不顯眼。
而後便有些反省自己,既然不顯眼,他怎一眼便記住了。
正想著,馬車內突然拔高的一道聲音闖入耳中:「他有名字的,你別老奴隸奴隸喚他,他叫衛珣。」
話語像是帶著幾分嬌嗔,同姐妹間說話時,溫芷秋的嗓音又嬌又軟,喚出「衛珣」二字時,尾調上揚了幾分,明明是全名,卻像是喚了什麼親昵的暱稱一般。
「好好好,是是是,衛珣便衛珣,你咋想到給他起這個名字?」
衛珣呼吸一窒,馬車內二人一路談天說地,壓根不知外頭之人還能聽見她們說話,而此刻這條街上行人稀少,馬車內的聲音便變得清晰可聞起來。
衛珣有些擔心,想聽,但又隱隱覺得不該聽,心底顫動著,像是有什麼要碎裂了一般,咚咚敲擊著他的胸腔。
思緒中不禁回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玄羿。
他曾聞宮中人說,名字是父母對孩子降生美好的祝願,父皇賜名玄羿,寓意讓他旋風直上,展翅高飛。
他曾也是喜歡那個名字的,可卻鮮少有人喚過這個名字。
後來他才知道,並非何人都能直呼皇子的名字,可母后能,但他沒有母后。
久而久之,這個名字成了無人問津的塵埃,直到噩夢開始的那個雨夜,他趴在宮牆外聽到了這個名字:「把玄羿殺了,留著叫人心煩。」
「珣,美玉也,他說他不記得以前之事了,晶瑩如玉,便這般取名了。」
「哎喲,真叫人不好意思,玉是其次,美才是你心頭好吧。」
馬車內少女的聲音將衛珣從沉暗的思緒中拉了回來,胸前一顫,他而後聽見了溫芷秋又慌又急讓岳清玲莫要胡說八道,那急切壓低的嗓音,似是都能想像出她滿臉通紅的羞惱模樣。
心跳沒由來加速,腳下的步子也逐漸變得有些僵硬,耳後不自覺攀上了紅熱,燥得渾身酥麻。
這般形容他,叫他原本像是結了霜的一張冷臉有些失去了控制,唇角微微鬆動,最後仍是抑制不住那上揚的弧度,在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真是不害臊,她究竟知不知曉,他在外頭能聽得見。
溫芷秋當然不知,一路上被岳清玲逗弄得羞惱得不行,可岳清玲哪懂她這般對待衛珣的苦衷。
沒多久馬車駛入江南正街,下了馬車這才消停了下來。
「今日怎這麼多人上街啊。」岳清玲立在馬車旁有些怔愣,自嫁來江南,哪曾有過這般多人集聚在街道上。
溫芷秋一愣,很快憶起今日的日期,這才想起,今日是江南一年一度的玉瑤節,似是同有關江南的古代神話有關,具體是何她記不太清了,只知每當玉瑤節,江南街道上便會張燈結彩,從清晨起,到日落街道上都會熱鬧非凡,眾人齊聚一堂慶祝節日,後來漸漸轉變為了城中還未成家的善男信女在這日與心儀之人共度節日的習俗。
溫芷秋當時也是聽聞城中人說起後,便硬是拉著今日原本打算陪另一人的常欽一同前來度過玉瑤節。
若是記得沒錯,當時常欽便帶上了那個丫鬟,理由是出門在外總得有下人跟著不是嗎。
溫芷秋信了,但現在想來,這是被她壞了事不成,就是偷偷摸摸的,也要在一起過節日,而她當時的一舉一動看在那人眼中,就像是小丑一般吧。
想到這,溫芷秋神色冷了下來,嫣唇微啟便接了一句:「江南的玉瑤節,看來我們出來的不是時候。」
今生她不再纏著常欽,想必此刻常欽已是興沖沖邀約了心上人,打著主子和奴婢的名義,在街道上濃情蜜意吧。
溫芷秋思緒在這頭,岳清玲卻在那頭:「玉瑤節是什麼,芷秋你怎知今日是玉瑤節?」
溫芷秋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只得連忙敷衍解釋道:「這不每年冬季都會來江南,所以便知了。」
岳清玲點了點頭,但嘴裡還小聲嘀咕著:「可往年你這個時日還在京城啊……」
話音未落,一轉頭,岳清玲赫然在街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睛一瞪,驚呼道:「那不是常將軍?!他身側的女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