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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知曉小姐素來不愛府上下人勾心鬥角,不過如此大動干戈倒是頭一遭,頓了一瞬,這才瞥見溫芷秋還蹙著眉頭看她,連忙垂下頭應聲道:「是,小姐。」
底下跪著的奴隸們聞言忍不住抬頭了好幾個,眾人面面相覷,像是當真不知是何人做的此事,又唯恐事情牽扯到自己身上。
溫芷秋視線在奴隸當眾掃了一圈,正欲再說什麼,院門前躬身跑來大夫的身影:「小姐,老夫替那人看過了。」
溫芷秋連忙問道:「他情況如何?」
大夫嘆了口氣,神色凝重搖了搖頭:「此前老夫替他診治時,他便全身是傷,輕則淤血凝聚重則皮開肉綻,好些處一看便是傷了多日未曾處理,一片血肉模糊,幾乎無法分辨是由何利器所傷,雖有潰爛發炎但好在還沒感染出什麼病症,這還未將傷養好,如今又染上了風寒,高熱不退,情況有些不妙,老夫已盡力為他醫治,但能否醒來,還得看他自個兒的造化了。」
溫芷秋聞言微微一愣,僅是聽大夫這般說,便覺得駭人。
打小她便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手心嬌養長大,連小磕小碰都極少有過,實難想像如此嚴重的傷勢到底得有多疼啊。
溫芷秋抿了抿唇,一想到夢中那人擋在自己身前極力護她的模樣,便不由得想起昨夜他拽著她的裙擺,奄奄一息。
深吸一口氣,溫芷秋低聲道:「既然他已入了溫府的奴籍,那便盡力醫治他。」
「是,小姐。」
*
遣退了下人,溫芷秋在屋中呆坐一陣,心下仍是有些不安。
自重生歸來,她都接連夢見前世之事,起先是不斷夢見前世她是如何被常欽所辜負,自己後來又是如何跌落塵埃,再到眾叛親離,慘死山崖,那幾日的夢境不斷提醒著她前世的悲劇。
可直到她買回了這批奴隸後,這些夢又突然開始有了變化,先是夢見自己死後被那人找到,那人將她厚葬安息,而後又夢見自己竟然在逃亡中得了救,根本就不會遭受慘死之苦。
僅是幾夜的夢境,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可溫芷秋仍是覺得這並非巧合。
她能重活一次,便已是奇蹟而又不同尋常之事了,那這些夢,若是真的也並非全無可能。
思及此,她決定去看看夢中之人,步入安頓那人的小院,揮去了下人獨自走進屋中。
屋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氣息,方才下人替那人處理了傷口,換了身衣服,此刻他仍昏迷在床榻上。
溫芷秋走近床榻邊,血和泥污一去,五官便顯露了出來。
男人有著極為好看的容貌,就如她在夢中夢見的那般,立體漂亮的五官,高挺的鼻樑窄長眼,眼尾長而上挑,眼睫很長,若是睜開眼來,便是更加生動。
眉眼間帶著幾分還未褪去的稚氣和少年感,他與她在夢中的相遇已是幾年之後。
視線落到衣領處露出的淤青,溫芷秋抿了抿唇,不知他衣衫下的傷勢如何,顯然他此刻也睡得不太安穩。
夢中的他,有著矯健的身手,敏銳的洞察力,錦衣華服身側隨從眾多且都身手不凡,可如今怎又只是個卑微的奴隸,被人抓進鬥獸場中,還被入了奴籍任人欺辱。
溫芷秋沉默著,眼看這人昏迷不醒,她也無法詢問他什麼,正欲轉身離開,床榻上的人呢喃一聲似要轉醒。
「你醒了?」
男人眼睫微顫,像是要睜眼,一雙劍眉卻緊蹙成一團,痛苦地掙扎了一下。
腳步一頓,溫芷秋不知他是否清醒過來,又試探性的朝著那躺在床上的身影喊了聲:「餵?」
但那人再無反應,屋內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溫芷秋心底一慌,怎方才還有反應這會又像是沒了氣息一般,也顧不得身份懸殊,緊張得屏氣凝神的伸出手探到他的鼻翼下邊,感受到了還是有細微的氣息後才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餘光瞥到了他身上微微打開的衣領,思緒中忽的閃過夢中她曾見過的那塊紅色胎記。
她自是不知眼前這人究竟會不會有那道胎記,便也不存在在夢中將如此細緻的細微末節也給一併夢到,如果那個夢並非自己的胡思亂想,那這人頸後,會不會有一塊同樣的胎記。
可這人平躺在床榻上,溫芷秋根本無法看到他的頸後,若要查看,就需得扒開他的衣服將他身子抬起些許。
溫芷秋看了眼這人又下意識朝身後緊閉的房門看了看,猶豫了一瞬,難敵心中對此事的疑慮,趁著屋中無人,迅速在他床前彎下身來,伸手便朝著他的衣領去扒。
誰知手剛扯開他的衣襟,床上那人卻驀地睜開眼,凜冽的寒意瞬間從他的眼眸中迭出,猶如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像是下一瞬就要伸手反擊。
可在看清了眼前之人後,那人微怔一瞬,眼底浮現了一抹詫異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炙熱,下意識張了張嘴,唇邊泄出一聲低啞的輕喚:「小姐……」
溫芷秋一驚驀地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漆黑卻感覺帶著火的眼眸。
此刻她正身子壓在他的上方,那隻探在他衣領上的手在慌亂下觸到了他的脖頸,脖頸處熱燙一片,像是又叫他燒上了高熱。
溫芷秋心跳驟然加快,不知是被那頸間的溫度燙到了,還是自己身上發出的熱意,被當場抓包的尷尬叫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都快被火燒著了一般,連著呼吸也不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