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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已經先一步離開了屋中,富貴停下步子轉身來,想了想便回道:「那是駐守江南的常將軍,在常將軍還不是將軍時,小姐便與他在京城相識了。」
衛珣眼神一凜,沉冷的目光掃向富貴,富貴身子一顫,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話說錯了,連忙哆哆嗦嗦又道:「就、就僅是相識罷了,常將軍常年出征在外,京城距江南甚遠,一年到頭小姐與常將軍也見不上幾面。」
這眼神可著實駭人,就連腦子不怎麼靈光的富貴也察覺出衛珣提及常將軍時,顯而易見的敵意。
這能不有敵意嗎,富貴心裡自是清楚的,小姐此前心悅常將軍之事,人盡皆知,眼下雖是給了衛珣些許甜頭,但到底是八字還沒一撇,若是常將軍對小姐有意,那又哪輪得到衛珣區區一個奴隸,如今小姐已過及笄,說不定今年待老爺夫人抵達江南,兩人便要定下婚事了,初來乍到的衛珣又怎會知曉這些。
衛珣手臂輕桌上,指尖輕點著桌面,在富貴說完後,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默了一瞬才穩聲道:「你出去吧。」
富貴只覺眼前的衛珣神色太過冷冽,渾身像是結了冰一般冰冷,而他低沉的嗓音即使沒有半分波動,卻仍叫人覺得氣場強勢。
衛珣深黑的眼眸中流轉著幾分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富貴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再待下去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這才連連點頭,很快便轉身退出了小屋。
衛珣眯了眯眼,眼眸中的淡漠逐漸浮上些許陰鬱和晦暗,來回摩擦著指腹,忽的一抹嗤笑,不知是在笑何人,亦或是在譏笑他自己。
陰溝里的臭蟲,又怎會有人,是當真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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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芷秋前往前廳的步子並不算快,仿佛對常欽主動登門造訪並不欣喜。
這要換做以前,她定是三步並作兩步,樂得都快找不著北了,如今卻是面色沉穩,眸底甚是還流露出幾分厭煩之意來。
常欽是練武之人,自小便在軍中嶄露頭角,自打溫芷秋見著他的第一眼,便被他英勇神武,氣宇軒昂的樣子吸引了,常欽從未正面回應過溫芷秋的喜歡,所以向來都是溫芷秋圍著他打轉,而他則是對她愛答不理,偶爾她因著受了冷落鬧起脾氣來,常欽才會軟下身段來與她多說幾句。
就這般不冷不熱吊著溫芷秋,竟也叫溫芷秋覺得常欽定是心悅自己的。
以前她定是被一顆春心萌動的少女心給蒙住了雙眼,可當一切再回頭來看時,她才知道自己那些年為常欽付出的有多麼不值得。
常欽與她的婚事,便是在這一年定下的,待到父母從京城抵達江南後,她與常欽便會定下終身。
眼下溫芷秋自是不可能再與常欽成親,但常欽為了溫家的權勢,也不會就此罷休,她若直接對常欽不管不顧了,爹娘那邊興許會覺得奇怪進而胡思亂想,她得想個法子將此事完全隔絕掉才行。
步入前院,溫芷秋遠遠便看見了院中站著的那道身影,一身白色長袍,乾淨整齊,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斂去了他周身常年習武的戾氣,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文人雅士的氣質,看著人模狗樣的。
溫芷秋緩緩走去,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了常欽一番,她記得前世自己便覺得常欽長得俊逸非凡,時常同旁人感嘆,世間怎會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可如今再看,卻覺得不過如此。
常欽臉型偏方,略帶幾分鈍感叫他顯得有些粗蠻,眼眉濃密過甚,明明應是少年卻顯得極為老成,嘴唇很厚,若是緊盯著五官細看,便會覺得與之格格不入。
十分普通的長相,不及衛珣千分之一,她當年究竟是怎麼被迷惑了心智。
溫芷秋忽的一愣,她怎忽然想起衛珣了。
但衛珣的確是她兩世見過最好看之人,況且旁人也如是覺得,自然不是她一人之詞。
溫芷秋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來,看在常欽眼裡,便是女兒家見著心愛之人的羞怯,這才放下了一路上來此時的擔憂。
但直到溫芷秋走至跟前,臉上的神色斂去,抬眼卻只是一臉淡漠,不冷不熱開口喚了聲:「常將軍。」
常欽一愣,以往溫芷秋鮮少喚他「常將軍」,像是為了凸顯兩人關係親密,時常都是「常欽哥哥」這般喚他,即使偶爾喚他「常將軍」,也是一臉笑盈盈的,像是在撒嬌一般,相比之下,這一聲倒是顯得很是疏離了。
常欽想起今日來此的緣由,只得連忙撇去心底的奇怪,扯出一絲笑來,自顧自道:「怎這般喚我,可是怪我來晚了?方才叫一些事耽擱了,但我一直記著你說想看看江南的玉瑤節,這不忙完事情,便來府上尋你了,芷秋,今日是玉瑤節,我帶你去街上看看。」
前一刻還在與簡蘭芳親親我我,這一刻便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前來邀約她一同過節,溫芷秋心裡清楚,若不是今日被她不小心撞見了他與簡蘭芳同行,常欽定是不會記起她曾在信中說過想要同他一起看看江南的玉瑤節。
況且,看常欽此刻這架勢,顯然是打算不認帳,若是她此刻道出方才在街上看見他了,他定是咬死也不會承認,畢竟方才隔得遠,又是匆匆一眼,只要他不承認,溫芷秋再怎麼鬧也無濟於事。
前世她的確會鬧,不過現在,溫芷秋擺了擺手:「常將軍請回吧,我今日有旁的事,並無空閒去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