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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殺謝煜台?總要有個理由吧。總不能是心血來潮想殺就殺吧,那樣究竟算什麼?
雪堂「哦」了一下,他似乎很喜歡這樣簡短的回應,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沉默了半晌,雪堂道:「他乃替我歷劫之人,如今歷劫失敗,自然失去了用處。」
秦知知有些茫然:「什麼?」
「說來也是奇怪,歷劫失敗後他應當會直接死了,但是卻出了變數。是你的原因麼?」雪堂劍仙掐指算了算,「唔,似乎確實與你有關。」
秦知知不理解,她抬起頭四處尋找雪堂的身影追問道:「什麼叫替你歷劫?你說清楚點。」
「情劫,他乃替我所歷情劫。」不知道是不是秦知知的表情過於急切,這次雪堂倒是十分迅速的回答了問題。
世人皆說謝煜台冷清冷心,不識情愛,那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沒有遇見過雪堂。
能夠以一己之力成就太上忘情功法的雪堂才是真正沒有情愛之人,他從來不懂人之七情六慾,生死愛欲。不知哭為何物,不知笑為何物——不過,他會學。
像個小怪物似的,學著身邊人的表情,如此,倒也能夠以假亂真起來。
大抵是心中無愛,也無掛礙,他修行的十分迅速,迅速到……來不及應劫,直到他飛升上界。沒有情愛的雪堂,即便在上仙中,也是活脫脫的異類。
這是不應該的,因而雪堂心有所感,察覺到自己將要去下界歷情劫了。
但是情劫……
那是什麼東西。
雪堂沒興趣,也不想經歷。
他看周圍的上仙誰去下界不被扒了一層皮,雖說對他們這些人而言也不過如夢一場,但雪堂不願意。他練的是太上忘情,情之一字,他不懂,也不想懂。
與其說是不願意,更不如說是不關心。情愛於雪堂而言,是比螞蟻都不得的東西。
那般虛無縹緲看不見的東西,有什麼意思?
那總得有法子歷劫吧?
雪堂琢磨琢磨,乾脆捏了個小泥人,渡了一口自己的仙氣,放到下界去了。因著小泥人身上有他的氣息,竟是一時之間逃脫了天道的追蹤,當真成了。
小泥人到了下界,托生成了謝煜台。甫一出生,就顯示出了其出眾的天賦,在歸元宗成為核心弟子後,只有他一人拿起了太上忘情。
這是自然啊,謝煜台是因雪堂而生,自然親近雪堂的功法。
他面無表情,冷心冷情的樣子也像極了雪堂。
可他終究不是雪堂。
謝煜台的情劫兇猛,避無可避,甚至成為了秦知知的死劫。原因無他,因為這本就是屬於雪堂的情劫。
本來歷劫失敗,謝煜台應當身死,但恰在衍琛飛升之時,雪堂窺見了活著的謝煜台,察覺到他命數改變。多一事少一事,難道真的要謝煜台繼續活著?那不是給自己惹麻煩。
雪堂便趁著這個機會下界,打算親手處理了這個「小泥人」。
「你說,我該不該殺他?」似是說了件往事的原因,雪堂心情很好,甚至反問秦知知。
秦知知聽完後,不知心中有何感想,遂低聲笑了出來。
又有了那種奇異的感覺,雪堂皺了皺眉:「你緣何而笑?」
不為什麼,只是覺得……好荒唐。
這是什麼狗血替身文學,秦知知一邊在心中瘋狂吐槽一邊笑到眼淚都掉了出來。
「你以為他是你的替身?」秦知知問道。
雪堂想了想:「唔,替身,這麼說倒也沒錯。」
「他是我的,現在我殺了他,順理成章。」
「他不是你的,他雖因你而生,但自出生之後他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不屬於任何人,他只是謝煜台。」秦知知抬頭望向雪堂,目光灼灼,閃閃發亮。
雪堂輕笑:「強詞奪理。」
「天地氤氳,陰陽交感,乃成風雨雷電。人誕生於世皆源於父之精母之血,沒有父母就無法脫身於人。你是不懂情愛又不是痴呆,難道我們都是父母的替身嗎?」秦知知反唇相譏道。
或是從未有人這麼對雪堂說過話,他臉上宛若面具似的的笑容終於緩緩褪去,目光沉沉的看向秦知知。
幸好現在的秦知知還看不太清,只是感覺到周身氣氛驟然冷凝。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怕什麼?反正註定都是死了,她還會怕冷?還會怕雪堂看著自己半死不活的眼神?
笑話。
「你可知他心繫何人,怨憎何人,有過怎樣的遭遇,經歷怎樣的成長。相遇何人、離別何人、留下怎樣的過往。你知他心中怎思、怎想,你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活,憑什麼斷他的生死?你憑什麼?」
秦知知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心緒起起伏伏宛如潮水。不過她很清楚的是,自己並不害怕。
「你看著他不過是自己的替身,是任人擺布的死物,可笑至極。雪堂劍仙,此生可曾有人願意為你付出生命?你以為我們前仆後繼的救下他,難道因為的是他為你之替身?」
從傅行雲到賀凌風,再到章白眉,還有許多人,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護著謝煜台,將他送到了秦知知的手中。
現在他們生死未卜,只有秦知知站在這裡,護在謝煜台的身前。
「不,只是因為他是謝煜台。」
「是我們認識的謝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