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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眼神在佟佳身上淡淡掃過,「我沒有頭繩。」將從佟佳頭上扒下來的頭繩遞了過來。
佟佳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接過頭繩,再扯了片荷花瓣,一同綁在了玄燁的揪揪上。
順治一瞬不瞬看著佟佳手上的動作,退後一步打量著玄燁,滿意地唔了聲,難得露出了笑臉,「就這樣,這樣看上去很可笑。」
佟佳低眉順眼立在一旁,反正順治說什麼,她都當他在放屁。
「能笑,很難得。」順治瞄了眼烏髮披散在身後的佟佳,低低說了句,聲音無限悵惘。
順治背著手,凝望遠處夕陽西下被染紅的天,就那麼沉默站著一動不動,無盡落寞。
玄燁轉動著烏溜溜的眼珠子,茫然看向佟佳。佟佳輕輕握了握他的小手,給了他個安撫的眼神,安靜肅立在旁邊,愉快欣賞著順治的憂鬱難過。
很快,順治轉過身,一言不發大步離開。佟佳抓住了玄燁,攔著他跟上去。
順治說多看幾眼玄燁,讓她跟著前來伺候。順治已經看了很多眼玄燁,她也伺候過了。彼此都完成了任務,她與玄燁就該功成隱退了。
走了幾步,順治頭也不回,揚聲喚道:「跟上!」
佟佳幾乎沒背過氣去,她究竟要伺候到什麼時候?現在她披頭散髮,熱不說,看上去跟金毛獅王一樣,哪怕先給她跟頭繩也好啊!
第七章
夕陽西下,順治迎著西曬的太陽而去,玄燁緊隨其後,頭頂荷花荷葉亂顫,已經變得蔫答答。
佟佳走在最後,她的一頭長髮又黑又厚,披在身後好像是搭了一件皮草披肩,後背全部被汗水濡濕。
順治卻沒事人樣,身上寬鬆的青灰色長衫依然齊整,背著手閒庭信步,悠閒灑脫。好似先前的憂鬱惆悵,是佟佳眼花了的幻覺。
直面著夕陽,佟佳幾乎連雙眼都睜不開,頗有種去西天取經的感覺。佟佳最想做的,當仁不讓是《西遊記》里的如來佛祖,主要是他最強大,啪嘰一下,就把吆五喝六的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不得動彈。
可佟佳現在的感覺,她只是西天取經路上的白馬,連沙僧都不如,是苦力中的苦力。
白龍馬做苦力還有終點目標,佟佳卻不知道要去何方。能不能有根頭繩,能不能洗澡,能不能吃上晚飯,能不能離太后與順治母子之間的漩渦遠一點。
走了一會,在佟佳快要爆發時,眼前總算陰涼下來。越往前走,四周愈發靜謐,路邊繁花似錦,流水潺潺古樹參天,隱隱能看到飛檐拱角掩映其中。
沿著蜿蜒的路轉過彎,小溪上修著座精緻的八角涼亭。董鄂氏穿著青色繡牡丹緙絲常袍,身前掛著拇指大的東珠串,被嬤嬤宮女擁簇著,從涼亭中走出來,在拱橋上站定。
順治腳步慢了下來,董鄂氏手上緊拽著帕子放在胸前,望著順治的雙眸里,瞬間盈滿了淚,顫聲喚道:「福臨哥哥,您.....」
抽噎了下,董鄂妃嘴唇翕動,哀婉纏綿吐出了後面的字:「終於來了,我等您等得好苦!」
啊哦,順治的小心肝董鄂妃來了,她就能馬上回院子。佟佳立刻來了勁,不遠不近肅立著,偷摸摸看熱鬧。
殘陽在董鄂氏身上籠罩著層暖黃的光,一道晶瑩剔透的淚,從蒼白的臉頰上滑落,讓她看上去更為易碎楚楚可憐。
順治背對著佟佳站著,此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得到他孤寂挺拔的背影。
董鄂氏流著淚,心碎欲絕,淚眼朦朧痴望著順治。順治從頭到尾都沉默,一言不發。
四下頓時陷入詭異的寧靜。
可惜這份寧靜很快被玄燁打破了,他上前規規矩矩對著董鄂氏請了安。佟佳暗自罵了句亂入的小屁孩,跟著福了福身。
董鄂妃忙拿著帕子抹去眼淚,朝玄燁看過來。等董鄂氏看到一旁的佟佳時,神色愕然,眼神漸漸變得複雜,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佟佳照著規矩肅立,可董鄂氏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從驚愕,變成了疑惑,不甘,憤恨。
董鄂氏最終隱忍克制住,勉強擠出絲笑,說道:「原來是三阿哥與佟格格。」
看來董鄂氏眼裡真是只有順治,都沒瞧見他們母子。不過,董鄂氏話里的酸意,就令佟佳有點兒不解了。
佟佳斂目沉吟,看到皺巴巴襯衣下擺上沾著的草屑,垂落身前的長髮,立刻恍然大悟。
她現在這副模樣,是有點惹人誤會,看上去好似在野外與人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佟格格這是與皇上從何處來?」董鄂氏眼神閃了閃,問道。
佟佳開始還挺不好意思,聽到董鄂氏的問話,她就不那麼樂意了。
都是順治的女人,誰他媽不是身不由己,裝受傷給誰看?
患寡不患均,佟佳從不在意什麼寵愛,唯一令她不爽的是,董鄂氏已經貴為皇貴妃了,每個月的俸祿那麼多,吃穿住用行都比她好一百倍。
佟佳俗氣得很,可算不得好人,她喜歡物質上的享受,現在卻連根頭繩都沒有。董鄂氏身前的東珠卻快閃瞎人的眼,實在是讓人意難平。
董鄂氏憑什麼質問她,好似跟抓姦一樣,她從何處來,管董鄂氏什麼事。
何況,順治不是在眼前嗎,有本事去問他啊,轉頭來為難她這麼個小格格,純粹就是欺軟怕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