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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呆了一瞬,她以為佟圖賴還能撐上一段時日,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去了。不過,佟圖賴後來病成了那樣,活得越久,越是折磨,去了倒是種解脫。
順治垂下眼眸,說道;「你先前說,死的時候要無病無災,痛快死,你將生死看得很透徹。只親人過世,終究會不好受,在這個世間,與你血脈相承的人,永遠不在了。」
佟佳如順治所說的那樣,胸口確實悶得慌,死亡總會讓人心情沉重。
順治溫聲說道:「去收拾一下,我們回京城前去佟府。倒不必大張旗鼓,就安靜上一炷香,送他最後一程。」
等等,佟佳一時有點迷糊。
他一個皇帝,居然干起了奴才下人的差使。一路急奔到李園,就是為了給她遞消息,然後再接她回京城弔唁佟圖賴?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二章
佟佳感到有點慌, 前後算了下,這個時辰與順治回京,到了京城就晚了, 不可能再出城回李園。
若是順治要帶她回宮怎麼辦?
斟酌了下, 佟佳客氣地說道:「多謝皇上,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您朝政繁忙,我就不多留您了,皇上慢走。」
順治氣息漸粗,冷冷望著佟佳。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眼裡已是一片清明, 平靜說道:「這個時辰回去正好, 夜裡就佟家人在靈堂前哭靈, 省得白日人多眼雜,貿然上門,惹得人側目。」
佟佳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只是, 順治何時將規矩放在眼裡過, 不由得看了他眼, 猶豫著問道:「皇上也要去嗎?」
順治好心好意趕來, 佟佳還左右推脫, 瞬間被她激怒:「怎地, 你莫非想要攔著我, 不要我佟府的高門?你的人情世故呢, 吃多了螃蟹, 被蟹黃糊住了腦子不成!」
佟佳訕笑, 忙道不敢,「皇上上門,佟府蓬蓽生輝。可晚上去的話,沒幾人見著,皇上何不白日再去,更顯得皇上禮賢下士,善待功臣。」
順治逼近一步,眼中寒意四射,聲音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冷得佟佳抖了抖,「你是不是想跟著殉葬了,找死呢!你那點小心思,不要覺著我不知曉。你以為晚上我要召你回宮侍寢,人笨,想得倒美!老子真是瘋了方跟你這麼多廢話,走不走?」
佟佳被罵半點都沒生氣,順治看不上她最好不過,馬上說道:「我這就去收拾一下,皇上請坐著吃杯茶稍等。」
順治哼了聲,走過去坐下,吳良鏞領著人上了清水點心。他端起吃了口,不由自主看向桌上沒來得及收拾的飯菜,恨恨瞪了佟佳的背影幾眼。
這個臭女人,肯定睡到現在才起床吃早飯。他起身走到桌邊打量,碗盤一大堆,飯菜基本上都吃得乾乾淨淨。
真是能吃能睡,沒心沒肺!
順治沉吟了下,走進暖閣,朝窗台上看去。果然,上面那排破罐子仍在,裡面的野花謝了,剩下的野草長得生機勃勃。
「混蛋。」順治嘴角翹了翹,喃喃罵道:「以後再信你的話,我就真正蠢笨如豬。」
沒多時,佟佳走了出來,順治回頭看去,神情微滯。
佟佳換了身白色粗布孝服,白皙素淨的一張臉,周身上下沒半點飾品,連耳釘都沒戴。看上去如初春新綻的嫩芽,清新乾淨,又透著些說不出的嬌弱。
順治看了眼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咽回了原本要說的話,淡淡說道:「走吧。」
到了園子外,佟佳只看到園子的兩輛馬車停在那裡,腳步微頓。
順治催促道:「上車啊!」
佟佳抿了抿唇,問道:「皇上的馬車呢?」
順治不耐煩說道:「我是騎馬來的。」
佟佳看著身後的童嬤嬤與菊香,便朝後面的馬車走去。
順治一把拉住她,沉聲說道:「前面這輛!」
佟佳不動聲色掙脫開,問道:「皇上回去不騎馬了嗎?」
順治面無表情說道:「累了,你上不上?不上車的話,要不你騎馬回城吧。」
騎馬就算了,佟佳以前學過一兩次,只能在馬場牽著走一走。她上了馬車,順治跟著上來,在她旁邊懶洋洋一坐,警告她道:「休得廢話,還有不許睡覺打呼,若是吵醒了我,看我不給你好看!」
佟佳暗喜,不說話正好,最好順治能一覺睡到佟府門前。
順治手肘撐著車窗,頭轉向車外,沒一會就睡了過去。佟佳見狀鬆弛了下來,靠著車壁發呆。
腦子深處,有很多東西呼之欲出,她卻不願意去面對。
實在是超出她的能力範圍。
一路安靜,佟佳強忍住沒有睡著,到了佟府門前,天色已暗。
佟國綱與佟國維得到吳良鏞遞來的消息,驚喜莫名、早早就在門前等著。
順治與佟佳一下馬車,他們兩人一起急步迎上前請安。順治抬腿往裡面走去,擺擺手說道:「無需這些虛禮,在前面帶路。」
佟佳一下馬車,就看到了門前立著的高高竹竿。她抬頭看去,上面掛著兩頭用黑布裹邊的紅色引魂幡,在微風中晃動,尤其顯眼。
一路進門,與上次來時不同,到處都飄著香燭紙錢味,佟佳看著佟氏兄弟身上的孝服,總算感到了葬禮的悲傷,心中酸澀不已。
順治走了幾步,回頭看來,眼神在佟佳身上略微停頓,停下腳步,朝她虛抬手,「走前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