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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無語,她以為至少是別的禪院,沒曾想只與順治的屋子一牆之隔,哪用得著帶路。
不過這間屋子雖然也簡陋,至少有炕有塌,炕上還放著鬆軟的被褥,她勉強接受了。
方便完換了身素服,佟佳見吳良鏞還兢兢業業等在門外,只得轉身去了隔壁。
順治提壺倒水,遞了杯給佟佳:「沒有茶,佟主子請將就一下。」
佟佳無視順治的嘲諷,在蒲團上坐下來,手一下沒下揉著小腿肚。她十分懷疑順治以前是出了家,而不是死了。
沒有深厚的打坐功力,絕對坐不了這麼久。
吳良鏞提著食盒走了進屋,佟佳肚子早餓了,便坐好等著吃飯。
等吳良鏞將飯菜擺好,佟佳看著眼前的素齋,有點兒傻眼。白菜豆腐,粗麵餅,很素很苦行憎。
既然是寺廟,佟佳沒有挑嘴,水煮的白菜豆腐忍一忍就咽下去了,只粗麵餅硬的很,吃下去還拉喉嚨,著實難以下咽。
她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餅,歉意地說道:「皇上,佛門淨地,我萬萬不敢有嫌棄飯菜的意思。只粗麵餅我實在吃不下,喉嚨很不舒服。」
順治愣了下,神色難得溫和,說道:「無妨。我開始也吃不習慣,多吃幾次就適應了。」
佟佳暗戳戳想,習慣就免了吧。她略微好奇看著順治,見他將餅掰成小塊,吃相斯文,將一大塊餅吃得乾乾淨淨。
順治拿帕子擦拭著手,驀地對佟佳一笑:「真正餓極了的話,什麼都能吃進去。」
佟佳頓住,想到順治好似沒吃午飯,奔到李園立刻折返,一天下來,到現在是應該餓了。她一時有些心虛,別開頭不敢與他對視。
吃完飯漱過口,順治說道:「去外面走走。」
佟佳求之不得,與他單獨處在一室,實在是詭異兼尷尬,忙起身跟在了他身後。
天空暗沉,偶有幾顆星星微弱在閃爍。順治親自提著燈籠走在前面,見佟佳離了幾步遠,手上的燈籠伸過去,說道:「路上黑,你摔了我可不管你。」
到處黑漆漆的,佟佳心裡發怵,忙小跑著上前,問道:「皇上可是要去大雄寶殿?」
順治沉默一瞬,低聲說道:「不,我們去地藏殿。」
地藏殿是超度的地方,佟佳怔愣住,順治輕聲說道:「你不能送你阿瑪,給他點盞長明燈吧。」
佟佳嗯了聲,「多謝皇上提點。」
順治沒搭話,過了片刻靜靜問道:「你信佛嗎?」
佟佳沉吟了下,老實答道:「不管是佛家還是道家,只要進了寺廟,哪怕是土地廟,我都很虔誠,會想著要拜一拜。」
順治輕笑出聲,「那你前世估計是個撒網打魚的。」
趁著周圍黑暗,佟佳翻了好大一個白眼,殊不知被順治全看在眼裡,他轉開頭,無聲笑起來。
順治領著佟佳,熟門熟路來到了地藏殿。到了殿門前,方丈侯在那裡,雙手合十上前見禮。
順治熄滅燈籠,雙手合十回禮,抬腿走了進去。
夜裡的地藏殿,幾盞豆大的油燈輕微搖晃,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塊。
方丈與順治兩人看上去很熟悉,彼此卻安靜著不說話。佟佳深深感受到順治頃刻間的變化,好似他一進殿,整個人就不成瘋,便成魔。
掙扎了一會,鼓起勇氣走進去,立刻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後背直發涼。
順治走到地藏王菩薩面前,恭敬地雙手合十磕頭。
佟佳跟著方丈的指引點了長明燈後,方丈無聲告退。她磕了三個頭,正要起身時,發覺身邊的順治沒有動靜。
轉頭看去,順治跪得筆直,雙手合在身前,閉上眼睛滿臉肅靜。
燈光氤氳,順治像是跪成了一座佛像,與整座地藏殿融為了一體,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悲愴,令人無端跟著酸楚難安。
佟佳跪得雙腿發麻,深深呼出口氣,揉了揉小腿悄然站起了身,退到暗處等候。
順治終於有了動靜,放下手,再次磕頭後站起身,聲音暗啞:「回吧。」
出了地藏殿,順治點亮燈籠,沉默不語走在前面。
佟佳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孤寂,蕭索,寂然。
到了禪院面前,順治突然停下腳步迴轉身。佟佳忙跟著停下,腳下一滑,不知踩在了什麼東西上,她站立不穩,人往旁邊斜去。
順治眼疾手快一拉,佟佳驚呼一聲,倒在了他的臂彎里。
佟佳望著頭頂黑暗的天空,她看到了兩顆明亮的星星,又或許,是順治的雙眸。
沒來得及辨認清楚,順治手臂微微用力,佟佳頭暈腦脹中,人直接撲進了他懷裡。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三章
順治手上的燈籠掉地, 另外一隻手,不受控制貼向佟佳的腦後,俯身低頭, 唇印在了他朝思暮想的眉心。
「好似超度真有用。」順治全身顫慄著, 繾綣低喃。
佟佳鼻尖縈繞著順治身上的氣息,有地藏殿的檀香,有熟悉的草木味,有隨著他的心猛烈跳動,幾乎噴薄而出的熱意。
頭暈目眩中,眉間一片溫軟, 她回過神,下意識伸手推開了他, 猛地後退幾步, 警惕地盯著他。
燈籠傾倒, 火舌捲起外罩,在地上燃燒起來。順治手足無措站在火光後,怔怔望著佟佳,倉皇又無助。
旋即, 順治神色一變, 眼神如冰, 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戾氣與冷意, 幾乎令佟佳後背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