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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來奇怪,順治為何對這個從不放在眼裡的兒子,突然變得關心起來?
再加上順治先前對董鄂氏的態度,實在是令人起疑。
佟佳暗中打量著順治,他此時右手臂撐在腿上,身體微微前傾,認真在看玄燁提筆寫字。片刻後,順治修眉微蹙,薄唇緊抿著,看上去很不高興。
光從表面看,順治長得人模狗樣,安靜不語的時候,還挺冷峻沉穩,倒看不出來瘋。
可惜原身份位低,幾乎近不得順治身,佟佳無以得知他原本的脾氣習性。
「就這些?」順治看完玄燁寫的三個大字,冷冰冰說道:「你都這麼大了,僅學會了三個字,居然還寫得一塌糊塗?」
玄燁原本想在順治面前好生表現,沒曾想卻被嫌棄了,小臉漲得通紅,烏溜溜眼裡立刻浮起了霧氣。
抽噎了下,玄燁強忍著沒哭,垂頭認錯:「汗阿瑪,是我學得不好,請汗阿瑪責罰。」
佟佳看得心疼不已,順治這神經病,玄燁不過五歲,從生出來就被抱出去,扔到一旁任由其自生自滅。
沒人教玄燁讀書,他要從何處去學習,管生不管教,虧得順治還有臉教訓他。
佟佳先前對順治的那點懷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順治壓根就喜怒無常,性格扭曲。後世能看到關於他的記載很少,估計都怕丟臉被銷毀了。
驀地,順治抬起頭,眼神凌厲如刀,直直盯著佟佳,冷聲道:「誰允許你亂看了?」
佟佳來不及反應,下意識沖他一笑。順治頓了下,神色複雜難辨打量著佟佳。
佟佳笑僵在了臉上,懊惱不已。笑什麼笑啊,浪費表情,她該告罪才是。
佟佳正準備開口,順治已收回視線,對要哭不哭的玄燁說道:「你既然寫得不好,以後當好生學習。現今無需先哭,等跟著我讀書,勤學苦練之後,若是還寫不好,我定會親自打你板子,待到那時,你有的是機會哭。」
「呃?!」玄燁打了個嗝,眼珠子轉來轉去,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佟佳更被順治的這一出弄得有點兒懵,他要親自教玄燁讀書?
他的漢文學識水平,夠拿來教學生嗎?
順治看著玄燁傻乎乎的模樣,嘴角難得浮起了些笑意:「把筆墨紙硯收拾起來,以後讀書時,都得自己動手,不能讓奴才伺候。」
玄燁終於回過神,激動得幾乎沒跳起來,響亮應了是,「以後我一定好生跟著汗阿瑪讀書,學著汗阿瑪那樣,讀書時都自己動手。」
順治默了下,輕快地說道:「我讀書時有奴才伺候。」
玄燁:「......」
佟佳暗自抬頭看向藻井,無語得白眼亂翻。
順治笑了聲,「我是你老子,當是我說了算。快收,不許弄得到處都是墨。對了,她也不能幫你,只能在旁邊陪伴著。」
被順治指著的她佟佳變成伴讀書童,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的心情。
玄燁笨拙地收拾著筆墨紙硯,笑得嘴角都快裂到了天上去,大聲說好,「額涅能陪著我讀書,我一定會每天勤學苦練,不會讓汗阿瑪額涅失望。」
順治怔怔看著玄燁,神色漸漸變得恍惚。這時,吳良鏞雙手抱著包裹進門,恭敬說道:「皇上,佟格格的衣衫已取來。」
「唔。」順治神色恢復了正常,略微沉吟了下,對佟佳說道:「下去將你身上可笑的衣衫換掉。」
佟佳無力再罵,上前去接包裹。吳良鏞忙避開了,變得比先前恭敬了一百倍:「奴才領著佟格格前去更衣。」
順治說道:「你讓她自己去換。吳良鏞,先前伺候她的人是誰?」
佟佳聽到順治提到徐姑姑,心中一凜,腳步不由得慢下來,耳朵伸得老長偷聽。
順治眼神淡淡掃過來,沉聲道:「磨蹭!快些出去換掉,髒死了,不要耽擱了用飯!」
佟佳暗罵了句,只得加快了些腳步往外走,心裡卻貓撓了般火澆火燎,琢磨著順治為何會問起徐姑姑。
第九章
這次換了個林姑姑帶佟佳去換衣衫,林姑姑遠比徐姑姑要周到,伺候佟佳換好衣衫之後,拿著梳子重新幫她梳了頭。
林姑姑捧著花梨木雕蘭花的精美小匣子送上前,恭敬地說道:「佟格格,這是您的金簪。」
佟佳詫異了下,當時她以為順治就隨口一說,沒想到他言出必行,還真將金簪撈了起來。
金簪能買好多熱飯菜,佟佳失而復得,高興地說道:「勞煩姑姑幫我戴上吧。」
「不敢。」林姑姑謙虛了句,將金簪插入佟佳發間。佟佳摸著金簪,往髮髻裡面按了按,生怕再掉了。
林姑姑看著佟佳欲言又止,最終只說道:「佟格格請回去吧,別讓皇上久等。」
佟佳將林姑姑的反應全部看在眼裡,心中咯噔了下。
順治的院子還是董鄂氏的地盤,佟佳惦記著徐姑姑的下場,面上不顯,只當作不知,跟著林姑姑回了堂屋。
屋裡已點了燈,一片靜謐。順治坐在矮塌上,半張臉隱在光影里,安靜望著某處。
玄燁沒人理會,百無聊賴摳著衣衫下擺,一臉呆萌傻坐著。佟佳一進屋,他頓時鬆了口氣,朝著她咧嘴笑,歡快奔上前撲進她懷裡:「額涅來啦!」
看把孩子憋得!佟佳摟住了玄燁,朝順治福了福身請安,摸到玄燁涼涼的胖胳膊,問道:「冷不冷,你的外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