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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暄躺在草垛上靜靜地審視她。
半張側臉迎著月光,精緻的輪廓被模糊了邊界,漾著熒熒微光,燦若星辰的狐狸眼此刻分明染了些憂傷。
顧暄淡淡看著,思索著臭名昭著的採花賊因何救他?
塵封的記憶湧上心頭,先前有一面之緣還是他奉命去抓捕她。
傳聞蜀國有一採花賊,惡行千里,臭名遠揚,專挑俊美的男子擇夜拜訪,拜訪前夜都會先在目標的房門外留下一片翠綠的竹葉,被她『拜訪』過的男子無不失神。
那時候顧暄還不是攝政王,只是個大理寺少卿,結果當然是沒抓到,因為她實在是太狡猾,早就準備好了後路,聽到屋外的聲響竟然直接從作案前先揭過瓦的屋頂逃跑了,輕功了得,一系列動作流暢得如行雲流水一般,他只來得及看清那雙清澈得不像話的狐狸眼。
她逃了,未被採擷成功的李家公子卻抓著他要死要活,要他把嚇走的美人找回來,完全忘卻了是他自己報的案,被迷惑得不輕。
更奇怪的是,自從那日他親自去擒拿採花賊後,那採花賊便銷聲匿跡了。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她,顧暄心中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難道他被她當成了這次的目標?
思索之際,有一道獨屬於女子的清甜嗓音將他叫醒。
「攝政王。」是採花賊蹲下身子叫他,目光關切,但細看又夾雜了幾分幽怨,「你現在能動了嗎?」
雖然沒有順利回去,但沈星辰不是個矯情的人,這次沒成功,那就再找辦法回去,實在回不去就在這裡好好活下去,畢竟很多穿書文中主角都沒有穿回去。
至於她這尷尬的身份…她手指按在下巴上打轉,苦苦思考。
半晌後自我安慰:採花賊又如何?現在從良就是了,她救了攝政王,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就是太心疼那些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了,不過可以從顧暄身上找回來,堂堂攝政王,總不會缺銀錢吧?
如是想,她眼中終於又浮現出笑意。
顧暄仍舊審視地看著她,沒有回答,只是試圖看出她接近他的具體意圖。
月光下,她的眼睛帶著笑和很明顯的期待。
軟骨散的藥效其實已經過了,但是顧暄仔細思索後決定再試探試探她。
輕輕搖了搖頭,表示還不能自己行動。
「啊?你還動不了嗎?」沈星辰露出一臉失望的神色。
但下一秒還是使勁把人扶起來,將他的一隻手搭過自己的肩頭,又伸手攬住了他的腰,帶著他移動。
顧暄從未同女子如此親近過,這個採花賊今晚已經冒犯過他多次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想出手將她制服。
他堂堂蜀國攝政王,要知道她一個小小採花賊的意圖,直接把她抓了逼問更簡便,怎麼剛剛想到了繼續偽裝的方式?
她又不是那個隨時會發瘋的皇后。
顧暄掌心翻轉,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將採花賊擒住,就聽到了軟甜的嗓音從齊著心口處的方位發散開來,「攝政王,你的府邸在哪?我送你回家。」
聲音很輕很柔,顧暄剛剛凝聚起來的力量瞬間四散開來,他莫名有些晃神。
該是軟骨散還有餘力未消散,他想。
「你的王府怎麼走啊?」
沈星辰見他不答便停下腳步,沒抬眼看他,只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你不告訴我我怎麼送你回家?」
顧暄斂了斂心神,別開臉沒看她,「西邊方向。」
「哦。」沈星辰淡淡回應,又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肩頭有些發酸,便將他的手又往前搭了搭,顧暄十分不自在,但還是沒有掙開,沉著氣等著看這個採花賊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沒走幾步,採花賊就停下來,扭頭問他:「西邊是哪邊啊?」
竟是個連方位都辨別不了的採花賊!
那她之前是怎麼在夜裡出去作亂的?不會走錯地方嗎?
沈星辰當然不知道顧暄在因為這樣的細節糾結。她本來就路痴,加上這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只記得夜晚可以星星辨別方位,可她抬頭,只看到一輪寡月和幾顆稀疏又黯淡的星子。
只能問顧暄這個本地人了。
這時,宮牆內突然傳出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像是訓練有素的隊伍,顧暄聞聲立刻捂住沈星辰的嘴。
「給我搜,他中了軟骨散應該出不了宮,都去給我搜,今夜找不到就提頭來見!」
氣憤的聲音響徹雲霄,驚起了已經歇息的陣陣飛鳥。
是變態皇后開始找人了。
沈星辰一陣驚悸,同時心裡又有了新的想法,難道…是要讓顧暄完全脫險才能回去?
來不及細想,就讓顧暄的催促打斷了思緒, 「快走,是御林軍。」
語氣還是很淡,但是嚴肅了幾分。
沈星辰很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成婚當日出逃被瘋皇后抓住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然,被採花賊劫走就不關顧暄的事了,但前提是安然逃走。
「哪邊?」沈星辰急急扯住他寬大的深袖,怕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立刻補充了一句,「左邊還是右邊?」
顧暄答得很快,「左邊。」
得了方位的沈星辰連拖帶拽著他往左邊猛奔了起來。
倉促逃亡間,顧暄的大長腿也開始跟著飛奔起來,同時提供方位指導,「前方往右轉…直走…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