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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塞西爾遠遠地看著這一切。
那隻獅鷲沒能贏過黑暗的侵蝕,化為了一具白骨。
亡靈法師拍了拍衣服,即便收穫大於損失,他也還是在為自己遭受的損失而悶悶不樂。
教皇閉上眼睛,沒有理會在路上遇見的亡靈法師,轉身繼續朝向聖靈街行走。
「不打算管嗎,光明神宮的教皇?」
自背後響起的聲音溫和又散漫,稍稍帶著點輕佻。
那人說:「那可是黑暗信徒亡靈法師。」
塞西爾心下一驚,回過頭來。
他背後,是一名不知何時出現在此地的,相貌柔美的青年。
那人披著松松垮垮的淺白衣衫,微卷的金色長髮披垂在略顯鬆散凌亂的白衣上,衣擺之下白皙的腳踝赤.裸地踩在地上
無論是哪一處,都顯出了此人的肆意和懶散。
但是,塞西爾卻不敢因為這份懶散而輕忽了對方。
他將教皇的權杖立在身側,恭敬地低下頭來,說道:「萊伊大人。」
這個名為萊伊的青年,是聖靈街的主人。
雖然維持著年輕人的外表。
但他卻是如今這個世界上為人所知的長生種中,年歲最大,活得最久的一位。
大概有三萬到五萬歲吧?
兩千歲的塞西爾,與他相比,還是個年齡不到人家零頭的小娃娃呢。
萊伊笑得肆意且隨和:「哎——先別和我客套,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說著,他碧郁如春日湖泊的雙眼瞟向了帶著獅鷲的骨頭離開的亡靈法師。
萊伊又重複了一遍問題:「不打算管管嗎?」
教皇塞西爾抬起頭來,回答道:「要怎麼管呢?」
「他沒有在殺人,沒有作惡,沒有引起戰爭。」
「他只是信仰了黑暗,只是殺死了一隻野生的獅鷲,砍倒了一片沒有主人的樹林。」
「我要拿什麼作為管他的藉口呢?」
萊伊笑了起來,他身形瞬動,一眨眼之間就來到了塞西爾的面前。
沒人看輕他的動作,只有輕輕搖晃的白色衣擺,能夠證明他挪動過。
聖靈街的主人歪了歪頭,話語中稍稍帶著些疑惑,但更多的,還是取笑和調侃。
「哎呀,抱歉抱歉,我以為光明信徒還是那副兩千多年前『不信吾神之人,其心必異,遇而誅之』的作風。」
「沒想到兩千多年過去,人的思想變化已經這麼大了啊。」
教皇塞西爾:「... ...」
他為什麼突然就忍不住想打人?
教皇謙卑道:「您就別取笑我了,萊伊大人。」
萊伊依言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散漫模樣。
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就顯得疏離冷淡了許多。
他說道:「好,不取笑你。」
「那麼,就談一談正事吧——教皇赫伯特·塞西爾,你為何而來?」
塞西爾答道:「黑暗神甦醒,聖城自九天之上墜落,魔獸性情愈發狂暴,黑暗族裔肆意出沒作惡。」
「所以,我想」
萊伊接上了他的話:「所以,你來到聖靈街,想要懇求在這裡蹭吃蹭喝蹭住的聖子瑟斯頓出面救一救這個世界?」
教皇塞西爾:「... ...」
他正在努力忽略掉「蹭吃蹭喝蹭住」這個毀滅他的老師的形象的描述。
塞西爾面色如常地點了點頭:「正是這樣。」
萊伊嘆了一口氣,說道:「小教皇,他早就知道你要來,但是」
「出面來見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你的聖子老師,你應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聖子不想見他,不想與他敘舊。
意味著聖子拒絕回應神宮的請求,拒絕出面拯救世界。
萊伊說:「回去吧,小教皇。」
話語落下,萊伊背過身去走遠了。
可是,無論他走出去三步五步還是一百步,他背後的那個人類都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萊伊停住腳步,問道:「塞西爾,你站在這裡不動,是覷准了聖子的心軟嗎?」
塞西爾低頭,坦然地承認了:「是。」
他是聖子唯一的學生,他對聖子還是有些了解的。
聖子瑟斯頓有著最為致命的一項缺點——他對親近之人最為心軟。
塞西爾說:「萊伊大人,我知道,我此時仗著他的心軟來磨他的行徑,是怎樣的卑劣。」
「可我沒得選,我只能這樣做,我必須磨到他願意走出聖靈街,願意出手救一救這個世界。」
萊伊笑了一聲,他說道:「那麼,你就站在這裡等吧。」
「看看你的老師,是否真的還像兩千年前一樣心軟。」
萊伊不再看背後的人類,他指尖光芒遊動,打開了一扇虛構之門。
他毫不遲疑的邁開腳步,踏入門扉之中。
聖靈街之內。
木板棧橋上,立著一道身形略微單薄的身影。
那人的相貌停留在了少年與青年的過渡期。
他的五官精緻,還帶著些尚未完全長開的青澀感。
他發色淺金,身披雪白的衣袍,孤身立在棧橋上。
一眼望去,他帶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極北之地的冰雪一樣,清冽而乾淨。
他漫不經心地望著聖靈街的鏡湖。
只是,那雙眸色清淺的眼睛,似乎已經望穿了湖水,落到了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