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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個都知曉母親的性子,向來是能避就避,忍著忍著也就忍成了習慣,不大不小的事兒由著她,這會自然也是一樣,由著她磨由著她罵,把錢拿到手轉身就走,也沒說什麼話,一個停頓都沒。阮程氏看在眼裡氣不過,加大了聲量又說了幾句,直到屋裡的阮老頭出聲,嫌她太吵,這才收了音躺回了被窩裡。動靜這般大,西廂也被吵醒,阮文和夫妻倆腦袋湊著腦袋,細細的嘀咕著,漏出來的音兒沒句好詞。
“我隨老三倆口子過去看看,你回屋裡罷。”阮文善放不下心,側頭對著媳婦提了句。天黑又下著雨,他還是去搭把手的好。
阮劉氏想著剛剛滿一歲的小孫孫還在床上睡著,遂點了點頭,又和三弟媳阮永氏說了兩句,等他們仨帶著初秀走了,她才拿著油燈往正屋走,剛走到正屋屋檐下,就見自家大兒子,這大兒子性情隨他父親,也是個操心勞碌命。“沒事了,回屋罷,你爹隨著你三叔三嬸帶著初秀去胡大夫家。”
“嗯。”阮業興點著頭,等母親進了屋,他才轉身回屋。
屋裡阮于氏這兩天也有些不太舒服,才將兒子給公公婆婆帶著睡,本來就睡不踏實,外面的動靜起,聽了個清楚,見丈夫回屋,等他躺回被窩,含含糊糊的嘀咕了句。“明兒又得熱鬧了。”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分了家多好,自家公公婆婆性子都是極好地,日子過著才舒服呢,偏偏上面倆個老的死活不願意分,當然這裡頭少不了二叔二嬸的攛掇,真分了家,依著二叔一家子的性情,八成得隔三差五的喝粥。
“這也是沒法的事,總不能放著初秀不管。”阮業興說完,又道。“明兒你避著點,別往上嗆。”媳婦旁的都好,就是有點直,不該受的氣半分都不願意受著。
阮于氏往丈夫懷裡靠了靠。“我知,這回跟咱們沒啥關係,我就聽著不說話。”
一盞豆大的油燈,別說照亮腳下的路,堪堪只能籠住阮文豐,初秀並非幾歲的孩童,今年冬天就該滿十四了,身量雖瘦小,重量還是有的,阮永氏抱不住,就撐傘拿油燈,就由丈夫抱著,阮文善摸黑在前面開路,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村頭,連阮文豐都淋濕了衣裳,唯獨將初秀護的嚴實。
胡大夫年歲頗大,白了半邊頭髮,身子骨還算硬朗,人也顯精神,最重要的是有副好心腸,真應了書里的話醫者仁心。見著他們,連連吩咐著將人放炕上,又讓將家裡的兩盞油燈都點上,加上阮家自個帶的,有了三盞燈,屋裡總算顯敞亮些。
一通忙活後,胡大夫說道。“留個人在這裡,剩下的家去罷,她這樣一時半會的還是呆我這比較好。”說著,抓了副藥自去旁邊熬。
“我留下來罷。”都是能說人家的閨女了,便是當爹的也有不方便,阮永氏開口說著。
這點子彎繞,兄弟倆自是清楚,再者倆人都淋濕了衣裳也得回去換才成,說了幾句話,就拿著油燈,共一把傘回了家。
次日清晨,阮文豐都沒顧上吃早飯,就趕來了胡大夫家,大閨女依舊高燒不止,胡大夫說她這不像尋常的發熱,再等上會兒,他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實則心裡隱隱有點猜測,只是很驚訝,這年歲不應該得天花啊。
下午高熱不止的阮初秀周身出現紅色丘疹,證實了胡大夫心裡的猜測,好在他上午就改了藥方,倒也算是及時,正好阮文豐夫妻倆都在,就將這事告訴了他們,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天花會傳染且存活機率不大,胡大夫不怕是他小時候曾得過天花。
阮文豐夫妻倆聽著胡大夫的話,直接被砸暈了。本來大閨女生病,娘就萬般不喜,整個上午都在陰陽怪氣,倘若知道得的是天花,後果不堪設想,就算讓大哥出面只怕也鎮不住,天花是會傳染的,不是一日兩日能好,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吶。
怎麼辦!夫妻倆面面相覷。
“胡大夫是不是搞錯了?初秀都這般年歲,應該不會得天花罷?”阮永氏身子止不住的發顫,聲音哽咽的不成模樣。怎麼就得了天花呢。
“她底子不行,太瘦弱,又是春季,最是容易生病。”阮家的情況,胡大夫也清楚點,話說的適可而止。這孩子只怕會撐不住。
阮永氏捂著嘴哭的泣不成聲。難道就這樣放任著不管?這可是她的頭個孩子!雖然是個姑娘,不得公公婆婆的喜愛,可他們夫妻倆卻很是疼著,尤其是後面連生了倆個兒子,總覺的是大閨女招來的弟弟。
“我回去和大哥說說,總得盡力才是。”想著閨女的乖巧懂事,阮文豐眼睛就泛酸,一顆心揪成團,悶疼悶疼。
☆、第2章
阮文豐夫妻倆回村西的阮家說事,勞煩胡大夫先照應著大閨女則個。胡大夫自然是應了這事,讓他們放心的家去,他會將小姑娘顧妥當。
這會是下午,正是在地里忙農活的時候,大閨女得天花,不是個小事情,不管怎麼說,也得給全家支個聲兒,便是想藏著掖著也是瞞不住。阮文豐夫妻倆邊走邊細細商量,怎麼做才能護住自家閨女,明知不成也要盡全力才行。
“去地里罷,你先和大哥通個氣,我去把其餘人都喊回家,初秀這邊不能耽擱,天花可是個要命的病。”短短的時間內,阮永氏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倘若這回能護住大閨女,就算往後三五年裡,婆婆橫挑鼻子豎挑眼,日日磨難著她,她也甘心受著,只要能給大閨女盡到心,能不能在天花手裡活下來,就得看老天開不開眼,這事她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