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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言拒絕了他的好意,並特意吩咐他替我在山腳設個門障,無事不要讓人來擾我。這麼一來,我便算是在秦鐘山安營紮寨了下來。我向來是個隨遇而安的主,早年漂泊在外,一人過得倒也無虞。如今有了身子,除了吃得多點,其他也沒什麼好煩惱的。
這山中秦卷本算是一方霸主,可打我來了,情勢陡變,山中仙禽靈獸感受到了我肚裡這個小祖宗的氣澤,無不過來紛紛討好。這麼一來,秦卷那廂多少冷落了下來,這更加深了它對我的怨恨。早些幾天,我置於屋外晾乾的魚一夜過去總會少上那麼幾條,又或者置於泉眼裡冰鎮的果子不翼而飛,更甚者我白日忘在外頭長椅上繡著的小兒衣物都被它卷跑了去。總之,有什麼偷什麼,一切以能鬧得我不安生為目標。
三番兩次後,我對著空空如也的魚簍沉思了會,下午在山中藥草茂盛處轉了一圈。次日,我坐在美人蕉下旁讀了一卷經,回屋時做無意狀將沒吃完的一碟花餅忘在了石桌上。
後來整整有三個月,沒見著小鳳凰的身影,而我這裡從此以後再沒丟過東西。再與它在溪谷處狹路相逢時,我笑眯眯地看著仍有些光禿禿的它道:“這回是讓你掉光毛,下回再偷我東西我就讓你永遠不長毛。”
它望著我的表情幽怨又驚恐。
果真,之後小秦卷安分規矩了許多。但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壓根就不是這麼容易善罷甘休的主。可他現在見著我都繞道走,即便迎面撞見了,也是目不轉睛地與我擦肩而過,這讓我有點微微不太順意。
一日出門釣魚,撞見了他也正巧飛出山坳覓食,另一隻與他差不多大小的小鳳立即從梧桐上飛了下來,湊到了他跟前嘰嘰喳喳。我不禁露出個冷笑,秦淺清你還真真是陰魂不散!
反觀秦卷,倒是沒有多親熱的表現,瞧也沒瞧她,被纏得緊了就煩不勝煩地一翅膀將她揮得遠些了。我緩和了些臉色,這小子還有點眼色。將要振翅而非的小鳳凰突然一頓,往我這邊看來,目光下移停在我肚子上,古怪地瞧了會,飛走了。
我扶著門,摸著下巴打量了回孤零零被甩在後面的秦淺清,還是要……想個法子徹底斷了這姑娘的念頭才是啊。
翌日,我根據土地的指引,往秦鐘山下不遠處的遂郡走了一趟。遂郡是個不大不小的城鎮,裡頭一個不大不小的世族,便是秦淺清的母族。聽說在重華死後秦淺清她爹就將她趕出了家門,稱沒有這麼一個不忠不孝不義的女兒。後來秦淺清不知死活過來受了我一扇子,淪落回了原身,她娘心一軟,拼了老命將她接回了秦鐘山好生養著。
我和和氣氣地叩了秦家的門,又和和氣氣地扯了個九重天不高不低的仙位稱號,下一刻,秦淺清的爹娘就親自誠惶誠恐地迎了出來。入了前廳,我也沒多廢話,直奔向主題,藹聲道:“小仙此番是奉了我家主子的意思來的。”頓了頓:“我家主子就是東華帝君。”
秦淺清的父親忙拱手道:“原是東華君門下的仙侍,失敬失敬。”
又是番寒暄,我道:“這個說來有些複雜,近日帝君與他未過門的妻子恰巧下界雲遊到此處,遇見了個鳳族小姐。鳳族小姐呢,對我家帝君一見傾心。我家未來的帝君娘娘也個度量大的,只是覺著這般對小姐的名聲不好,但又不便直言,怕叫外人說她不能容人。其實呢,這次小仙來說是帝君的意思,其實是奉那位神女的意思。神女道,如果令嬡有意,您與夫人也屬意,便先訂下……”
“胡鬧胡鬧!”秦老先生氣得鬍子發抖,指著那旁的老夫人道:“就是你要接那個孽障回來,接回來也不好好管教,現下又做出這不知羞恥的事來。令我族蒙羞在東華帝君前。你還不快將那個小孽障捉回來!”
我咳了聲,道:“秦老動這麼大的氣,莫非是小姐已另有了婚配?”
秦淺清的父親一愣,隨即領會了我的意思,忙不迭道:“正是正是,我家小女已與旁人訂下了親事,只等羽化脫胎後便嫁過去,是沒有那個福分伺候帝君了。”
我心滿意足道:“既訂下了婚事,恐夜長夢多,早些過門,這打小處起來,夫妻感情倒也好些。”
二人皆連連點頭,稱是。
目的既已達到,我功成身退,不久後便聽說秦家與周知山的君家定了親事,一頂轎子將秦淺清嫁了過去。那君家是個世族裡的後起之秀,當家的大公子傳聞是個極有本事的人,秦淺清這一嫁也不算虧。旁人都道,秦家小姐這算是高攀了,畢竟這秦小姐的過往不太光彩,而沒能與皇家秦家也是沒落了。
在茶棚里旁聽的我舒心地喝了口茶,總算是了結樁心事。
傍晚,我踩著餘暉,悠悠地往自己住的竹屋走去,遠遠忽見得一道焦黑濃煙直衝上天。
……
趕過去,一隻半大的鳳凰,與個素衣人影,一天一地的對峙著。而我的竹屋、花圃,統統蕩然無存,化為一片焦土。
我捂住心口,好容易沒一頭暈過去……
正文63祖宗,君不見
我若能被氣死,大抵現在已經翹了辮子在閻羅殿裡頭喝茶了。
可恨這罪魁禍首的兩人毫無自覺,看陣仗,頗有捲土重來再打一架的趨勢。我抖著手指怒指向將將揮起翅膀的秦卷,暴喝一聲:“你個小王八犢子再敢動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