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不易察覺地頓了一頓,他繼而不卑不吭道:“獄卒形容,最後去見昌合君的人,似是祖宗您。今日重華斗膽,不請自來,可否請教祖宗,為何無端賜死昌合君?”
正文33祖宗,生平恨
在過去,是這個人握著我的手,對我端重允諾:“阿秋,有我在你什麼都不要怕。”
很久之後,也是這個人教我明白,在這世上任何人都依賴不了,唯有自己。奈何我懂得這個道理太晚了,吃盡苦頭後圓滿地把自己害死了。是不是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遇到重華這樣的一個人,他在你心中埋了粒種子,尚未綻開一池芳菲,就由他親手掐碎了所有的骨朵。這個人給過我甜蜜,給過我歡愉,卻也給過我痛苦……
“昌合這樣的兇徒,早晚是個死字。”我的聲音平平穩穩,理直氣壯道:“重華君沒聽過夜長夢多四字麼?拖得越久,不是越不利於維穩妖族麼?”
重華眉心擰成了個川字,俗話說的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大抵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口舌之爭上,重華從來沒有贏過我,現在又礙著我這層長了許多的輩分,重話說不得,輕話說沒用。
趁著他糾結的空當,我藉機岔開話題道:“上皇病情一直沒有起色,或許我可以救你的父親。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我話里的意思已十分坦白露骨,重華震了一震,以一種怪異的複雜眼神望著我。良久,他終沒有立刻應下來,看得出,他很矛盾。
重華走了,縱使游奕表現得十分不舍,但重華依然留下了他。或許軒轅山真的不似表面上看得那麼風平浪靜,連他自己也護不住自己兒子的安全。他走了不出一會,我猛然想起來,我還沒問他這游奕到底是誰和誰的孩子啊?!
夜半,我將睡意惺忪的東華從孟章宮中死皮賴臉拖了出來。
他披著件單薄袍子,眉眼鬱郁沉沉:“你最好能給我個明白解釋。”
“我要你幫我個忙。”我解開早就牽出來的坐騎。
他嘲笑我:“我看你這段日子能幹的很,居然還要人幫忙?”
這個時候,我只要當自己天生失聰就好了。
我帶著東華來的地方叫做北邙山,端看山上樹木鬱郁、蒼翠若雲,萬想不到這是處墳塋無數的墓地。
從雲間降了下來,登時一陣陰風颳進來了後襟里。我往東華身邊縮了縮,在他袖子上胡亂摸了兩把,道:“沾沾你的仙氣,避避邪。”
東華沒理我的打趣,將燈籠隨意掛在一座破敗不堪的墳頭上,道:“要找什麼你自己找,我幫你看著。”
這北邙山有名的墳頭就不計其數,可別提無名的荒墳,我一人還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可他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八成說也說不動,我只得埋頭穿梭在墳塋間。
幸而有蠱蟲相助,不多時,我就在一處極偏僻的角落裡翻找到了所尋的人。神族的人向來厭惡妖族,連昌合君這樣的一族帝皇,也僅是裹著匹白紗,隨意置於在處掩都未掩實的棺材內。
淋漓的鮮血混著水,結成了冰稜子,薄薄一層覆蓋在昌合的身上。臉色青紫,氣息全無,果真是具合格的屍體。東華不知何時湊到了我身邊,抱著袖往棺材裡看了兩眼,嘖嘖道:“死得這樣透徹,你下這樣的狠手,又為什麼來救他?”
“我不殺他,又怎麼救他?指使他的人為了滅口,必不會放過他。”我從袖中掏出鼎爐,一一擺好:“而且以昌合君的本事,壓根不應如此輕鬆地就束手
,其中定有什麼緣由。”我雖不很不待見這個屢屢作弄我的昌合君,但真要叫我見著他生生去死,也是做不到的。兩難之下,以我不怎麼聰明的腦子,也只能想出這個大費周章的救人辦法了。
哼哧哼哧把昌合君扶起了來:“再者,不死絕了怎生騙過重華他們?”兩眼將四周打量了番,指了個方向:“煩請你在那處給我結個結界,護個法。天塌下來,都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否則,這兒又要多座墳頭了。”
我要施行的是逆轉生死的蠱術,當初雲姬教給我此術時,告之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行此術。以前的我,修行閱歷皆不夠;現在的我,其實也無把握,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東華指尖流水般的銀幕松松籠罩下來時,鼎爐里也燃起了一縷白煙,我屏氣凝神,閉上了眼。
=========
被喚醒的時候,一行水滴打在了眼皮上,冰涼沉重。天色並不清明,昏暗得仿佛已然是晝夜般,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耳側。又一潑水徹底打在我臉上,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拾著袖子胡亂抹了把臉,我忙對東華道:“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順著人聲望去,銀髮如綢的昌合靠著塊墓碑冷冷地將我望著。
左瞅右瞅,我小心地指著他問道:“我是誰?”
“就是因為不知道你是誰,我才沒殺你。”失去記憶的昌合囂張不改。
這才長長噓了口氣,將要爬起來,可雙腿沉重如鉛,試了幾次,都不得法。東華看不下去了,一手搭起我來,略一探,容色微變:“你耗了五萬年的功力?”
五萬年啊……我算了算,滿不在乎道:“沒事,不還有三十一萬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