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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的近秋望著我興致勃勃的模樣,突然道了句:“不值得。”
針驟得刺進指頭裡,我吮著血口齒不清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他卻不再開口說話了,瞅了瞅他,將香囊放入袖中,帶上肥球的披風與點心,奔赴向了演武場。
時值近午,按理是該午休了,可在演武場外候了半天,眼見一個個汗淋淋的少年少女熱氣騰騰地走出來,卻不見肥球的蹤影。禁不住攔了個學生,問了後方知,肥球他挨罰了……
那學生言辭閃爍道:“上神自己看看便明白了。”
我有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進了殺氣騰騰的演武場,只見刀兵林立,黃沙漫漫,蕭殺之氣撲面而來。我吩咐近秋候在門外,自己拎了袖子,往裡頭尋去了。走了約百來長左右的路,忽見得左前方的梅花樁上跪著個小人,自是肥球無疑。
不見秦卷,唯有肥球一人舉著柄比他還高的長槍,頂著滿額的汗珠,跪在木樁上,小臉繃得緊緊的。午時日頭正盛,手在眉骨搭了個棚,我仰頭道:“你這又是做了什麼混帳事?”
一見我,肥球立刻垮下了臉,泫然欲泣道:“師父……”一說話身形一歪,險些跌了下來,他倒是爭氣,穩了穩身子,又晃了回去。
我瞧著很不忍,問:“跪了多久了?”
“半個時辰。”清冷的聲音響起:“若是不想跪了,就滾出這演武場,以後不要來了。”
肥球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小小的胸膛起伏了番,憋紅著臉繼續好好跪著。
我斂聲靜氣地問:“他犯了什麼大錯,要受遮掩的罰?”
看清秦卷時,嗓子一干,我何曾見過這樣的秦卷?貼身的玄黑勁裝,緊緻有力的胳臂腹部張揚著男性的力量與英挺,一束黑髮僅用條緞帶高高繫於腦後,額上唇角皆是細密的汗水。我退了一步,臉上有些燒,覺著這樣的秦卷委實耀眼灼目了些。
秦卷將長弓隨後一丟:“目無尊長算不算錯?”
肥球哼了聲,秦卷淡淡道:“再添一個時辰。”
“……”無語地看了眼肥球,這小子因這點在東華手下吃了多少虧了,居然還不改?算了,罰就罰吧,大不了晚上回去好好給他補一補。
惦記著另外一樁事,我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避開了肥球,我到了處角落,四下里望了望,從袖裡掏出香囊來遞給了秦卷。
秦卷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香囊,並不伸手接去,挑高了眉骨,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我,仿佛看著個地里蹦出來的妖獸般。望得我情不自禁地摸摸臉,難道今天胭脂抹多了?
“啊”地聲,我急忙辯解道:“這、這個不是我送的!”咽了口唾沫我道:“這是連婉公主托我轉達給殿下的……”
咳了聲,開了頭,後面早就打好草稿的說辭就如流水一般洋洋灑灑地拋了出來,無非是“公主仰慕殿下很久了,今次有幸與殿下結得秦晉之好,歡喜一場。奈何女兒家麵皮薄,就以相思囊寄託情誼,懇請殿下一見。”
秦卷這才施恩般兩根指頭提起香囊,覷了一覷,露出個冷笑。
看他收了香囊,寬心許多,道:“公主才回九重天,稍作休整。我便做主定了明日未時二刻,在紫陽宮後頭的燕池邊擺了桌小宴,邀殿下小酌。”
秦卷無陰無晴不作表態,恐他不樂意,加了句:“婚姻乃人生三要事之一,殿下既要迎娶公主,婚前見個面也是好些。”這連婉公主我也不曾見過,也不知品性才學如何,但神族尤其是世家對子女的教養總歸不賴,天帝的親表妹,身份也擔當得起。唯一不定的,就是這個公主的姿容不知匹不匹配得上秦卷。秦卷自個就生了張絕勝容顏,萬一這連婉公主的臉面生得沒他好,日日見著夫君比自己還花容月貌的容貌,豈不是要嘔死?讓他們婚前見個面也好,省得蒙著蓋頭不明不白嫁了,處不來又生出事端來,到時候第一要找的就是我這主婚人。
深深覺著自己這番打算已是非常妥帖非常人性化了,可就不知秦卷這一聲不響到底是幾個意思?去或者不去,也好給我個話啊。
哪曉得,秦卷拎起了外袍作勢就要走人,我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裳:“殿下!”放柔了些聲音:“殿下,公主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最後雖然不情願,秦卷終究是答應了。
路過肥球那撫慰了他兩句,回到小苑我洋洋灑灑地寫了張帖子,喚了個仙侍讓他送到連婉公主的府中。仙侍很快回了連婉的話來,意思也是應下了,並羞羞澀澀地表達了謝意。
相親宴是擺下了,可到了那日那個時辰我卻沒得去成,這回是紫華府的青枝登門拜訪。青枝東張西望往小苑裡搜尋了番,沒找到他的小主子,不免失落。
我問道:“別找了,肥球進學去了。你來做什麼?可是東華有事囑託?”
青枝沒精打采道:“祖宗,是小人自己來找您的。您再不回去,紫華府要被人拆了。”
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地敢去東華那踢館?我不大信。
青枝苦著臉:“魔族的那個鐘櫻公主趁祖宗您不在的這幾日,日日纏到府上。上神礙著天帝的情面,不好趕她走,一早避去了靈鷲山。那位殿下找不著東華上神,每日就拿我和陵葉出氣,今日折紫竹,明日就要燒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