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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如此想,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老山神先給我斟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卻沒有喝:“其實從小人來看,祖宗您當務之急也是找門好親事。”
“為何?”
老山神放眼看向雲端深處:“祖宗恐怕不知道當今世道再也不是父神在世時的世道了,八荒之內群雄割據,神魔兩族紛爭不休,夾在中間弱小的妖族人族苦苦掙扎。祖宗您的身份是您的保障,可也是您的禍害,多少人想要依仗您,就有多少人想要毀掉您。”
我聽罷,覺著他說得有點嚴重。因為我覺得這顆三十六萬歲的玉姥樹,無權無勢無兵馬,於這些神魔來說頂多起到個精神象徵的作用,就好像兩軍對壘掛在自己陣後的那面大旗一樣。開戰前鼓舞下士氣,將軍喊個:“我軍有上古神樹的庇佑,必得天助,大家放心地給我上前一路砍。”什麼的。
但我這人一向很有素質,從來不打斷別人說話,所以我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小人在此可否斗膽一問?”老山神見我半天不語,突發一問道。
我點點頭。
“如果將來神魔兩族皆有人求親,祖宗會選哪一族?”他試探道。
這可是個艱難的問題啊,神族與我有血海深仇,魔族那邊與我也不大對付。我笑道:“天下六族,為何要在這兩族之間選呢?我看妖族也有昌和君那樣的人物,地府十殿閻羅也個個都是拔尖的。”
老山神忙道:“這不可不可啊。莫說只有神魔勢力強橫,足以護得祖宗平安。便說那妖族昌和君,聽聞其生性殘忍狠辣,手下屍骨無數,哪配得了祖宗?至於地府,屬三界裡最陰森寒冷的鬼域,祖宗這樣的貴體哪受得住。”
八千里深的無量海底我都待過,區區一個地府鬼域,祖宗我受得住啊,絕對受得住。
“這個,婚姻之事還是看自己喜歡為好,想來父神也不願委屈我嫁個兩看兩相厭之人。到時候待那些才俊們過來見了面後,再做抉擇不遲。”我只得搬出父神,打個太極。
“這是自然,自然。”老山神連頷首,吞吐道:“其實……”
我看這花也賞得差不多了,茶也喝足了,惦記著回去還有點事,站起身便想告辭,卻又被這個“其實”給攔了下來。
“山神有話不妨直說。”我向來看不慣別人吞吐,催促道。
“其實,秦卷仙上,與祖宗您才是真真般配的一對啊。”老山神長長吐出口氣道。
腳下一個趔趄,我差點仰面滑倒在地。一想起初見時,秦卷那身華麗斑斕的袍子,狹長嫵媚的雙眸,我就和吞了蒼蠅一樣。扶著桌子站穩身子,我忙道:“這個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為何使不得?”老山神較起了勁來:“論身份,再沒有比秦卷仙上更適合祖宗了;論仙術實力,早在多年前,秦卷仙上為了護住祖宗,以一身之力斬殺了四大凶獸之一的饕餮。真真是祖宗不二的良配。”
“這個,實不相瞞,其實我心中已有……”
“爺爺!”一聲嬌喝乍然響起在半空。
“阿蠻!”又一聲叱喝。
隨之,兩個人影顯現在空中,一個粉嘟嘟的身影和道箭光似的直衝了下來。
我退了兩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落地的少女緊走了幾步,噗咚在地上跪下,滿面淚痕道:“爺爺,你為何如此狠心,將我與阿澤分開,嫁到長白山去?”
“這是……?”老山神糊裡糊塗地看向緊跟而來的青衣少婦。
青衣少婦先朝我跪行了一禮,才直起身,拉著少女衣袖,低斥道:“此事你爺爺並不知曉,我也才從你阿爹處得知,你這樣貿然闖來,實在太過無禮,被你阿爹知曉,又要生好大的氣!”
“我與阿澤自小一起長大,你們要嫁便將少燕嫁過去好了!我聽聞那長白山少主是個男女皆愛的,少燕那樣的,正是合了對方胃口!”少女擰著脖子,一張俏臉因氣惱漲的紅通通的。
“你這孩子!”少婦也生了氣性,喝道:“在祖宗面前怎麼說話呢!”
少女斜過眼睛瞟了瞟我,愣了下,又瞟了瞟,忽然疑惑道:“這就是山頂那顆玉姥樹?我瞧著……好生眼熟……是不是在哪見過?”
“胡鬧!”老山神動了怒,朝著少婦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白茯山一向與外界毫無聯繫,怎麼突然要將少蠻嫁到極北之地的長白山去?”
少婦嘆了口氣,道:“公公有所不知,還不是這孩子自己闖的禍。數萬年前,她曾偷偷溜出崑崙,下山遊玩。在西荒恰巧碰見了最是殘忍無道魔族的蚩炎魔君,被長白山少主所救。如今人家拿了這救命之恩過來提親。夫君道,既是救命之恩,怎麼還都不為過的,便許了這門親事。”
“哪有這樣的道理?他救了我的命,我就是給他做牛做馬還了也行,為何獨獨要我嫁了他?”阿蠻實是氣憤,轉身撲在老山神的膝上嚶嚶大哭:“爺爺,阿爹他糊塗,還帶著阿娘一起糊塗。我與阿澤在一起的情分,你也是知道的,
老山神的長眉毛揪在了一起:“這個,阿蠻啊。阿澤它,作為一條沒有修行的鯉魚,即便被你用靈水靈氣養著,早晚也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