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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你小聲點吧。誰知道這裡會不會安插蓋世太保的走狗。想當初,政府就是太天真,才會讓他們乘虛而入,安排了傀儡總統。」
說罷,大家高漲的叫罵聲陡然就低了下去,防賊似的目光四處竄動。沉默了一會兒,只聽又有人在那裡問。
「那我們買的票子呢?」
「明天可以繼續用。」列車員。
「那明天什麼時候開車?」
「這個要看他們什麼取消路障。」
乘紛紛一頓抱怨,卻也無可奈何,只能作鳥獸散。林微微拖著箱子站在火車站大門口,一時半會也沒了主意。從這裡走回去路好多,可要在開放式的站台上等過夜,也同樣苦逼。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步行回家。
林微微不知道納粹為何封路,自然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衝突,而陰錯陽差,她所走的這條路也正是最危險的一條。
雖然已是繁星當空,但大街上依然人滿為患,一群年輕人迎面走來。他們拉著橫幅,敲鑼打鼓地經過大街,口中喊著『打倒帝國主義』『德國鬼子滾出捷克』『英美聯軍來解放捷克』之類的口號。人不多,氣勢卻十足,林微微雖然不認識他們,但見他們的衣著裝扮,隱隱猜到這可能是布拉格大學的學生。愛國憤青,一旦被人煽動起來,後果是可怕的。憑藉著一腔熱血,理智早被丟棄在了某個角落裡,他們不計後果、不顧一切地去做自認為對國家有利的事,而結果往往相反。
見狀,她急忙站在角落裡,給他們讓路。林微微的目光在他們中間穿梭著,帕夫和夏洛特都是這個大學的學生。帕夫為人還算沉穩,應該不會意氣用事,但夏洛特就難說了。對於納粹進駐布拉格,她始終耿耿於懷,對於父親妥協的做法也反應激烈,無法理解。但,好在她不在當中。
如今的捷克已不是38年的捷克,他們如此明目張胆地在納粹統治下喊反動的口號,這不是在找死嗎?
他們這樣生事,納粹如何會坐視不理呢?只怕列車員口中的衝突事件也是和這遊行有關的,本想等這群學生們通過,她才離開。誰知,事情又有變化。前方突然傳來轟隆的引擎聲,裝甲車和軍用摩托一輛接著一輛開來,車上載著一大批的德軍。他們全副武裝,在前方堵住了他們的道路,兩方人馬交匯,局勢緊張。
碰到這種鬱悶事,林微微真的不知道說啥好了,只想找條偏靜的小道躲進去避一避。可是偏偏天不如人願,這條大馬路一通到底,連個彎路都瞧不見,要找個藏身之處都難!
德軍高傲,學生狂妄,兩隊人馬劍拔弩張,誰也不肯退後半步。幾句話說的不得體,便要干架,然而和全副武裝的軍人動手,這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訓練有素的德軍在司令官的命令下迅速列隊,衝散了聚集遊行的學生,一時間,整個街上一片混亂。
有人摔倒在林微微面前的地上,來不及爬起來,就被人從身上踏過;還有人被推撞在她身邊的牆上,撲通一聲,頭破血流,慘不忍睹;看到這種場面,林微微也六神無了主,那些官兵看起來來勢洶洶,誰都不會放過,可憐她被擠在中間進退兩難。
尖叫、怒吼、喝令,各種咆哮此起彼伏,明明是夜間,卻被照明得如同白晝一般。不知究竟是誰方先動的手,但此刻也無關緊要了,只聽刺耳的槍聲劃破空際,群眾頓時安靜了下來。有人中彈倒下,一名軍官開了火,血腥的味道頓時蔓延了整條街。只是沉寂了短短片刻,群眾再頓沸騰起來,只是憤怒變成了恐懼、反抗變成了逃跑,先前高昂的氣魄已然被這聲槍響打散。
情況越來越糟糕,不少學生都被逮捕,而剩下的也在抱頭鼠竄,場面不能再亂。林微微再也顧不得去管自己的行李,急忙隨著大流朝著反方向跑去。這種情況下,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吧。
然而,德軍並不打算放過這群鬧事之徒,即便他們只是手無寸鐵的學生。他們將部隊一分為二,前後包抄,輕而易舉地將這些人趕入了死角……
弗雷德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和同事在飯店裡喝酒,當他看完急報,手一抖,紅葡萄酒頓時撒了一身。而當他氣急敗壞趕到現場時,大街上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斑駁血跡。
在出事點走了一圈,最終在角落裡發現林微微拉下的行李,心不停地下沉,一直沉到了山谷的最低端。他深呼吸了幾下,怎麼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關心則亂,而此時,他的一顆心因一個女孩全亂了。
簡妮,你一定不能有事!
第八十八章 再見捷克
就在他心急慌忙之際,有人叫住了他,回頭一看,只見林微微站在月光下。那一刻,他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你沒有被……」
「我乘亂躲了起來。」她指了指路邊的垃圾桶。
感謝上帝!
弗雷德什麼話也沒說,幾步走了過去,將她一把揉入懷中。他的心跳重若雷鼓,他的雙臂強勁而有力,林微微被他按在懷中真是半點兒也不能動彈。
這是一個什麼性質的擁抱已經不重要了,而重要的是,在危急關頭,有一雙手在那裡扶她一把;在狂風暴雨前,有一個胸膛可以替她擋一下。總有一個人,無論何時,會為自己擔憂,她不是孤獨無依的,這樣就足夠了。
「你們設置了路障,火車開不了,要明天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