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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在看屍體,弗雷德笑了笑,指著那個沒有腦部中槍的屍體,道,「這個人很狡猾,我差點著了他的道。」
將屍體全身上下都搜索了一遍,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因為是偵察兵,這三個俄軍身上有指南針,還有樹林的地圖。弗雷德挑了一把繳獲的機槍,又將對方所有的子彈全部到出來,包括他們隨身的乾糧,一同裝入口袋。
他將自己的手槍交給林微微,想了想,索性把匕首也給她。
「我,我不會用。」手裡拿著槍,卻舉手無措,一個連電腦遊戲都不玩的人,怎麼會玩這真刀真槍?
於是,他耐心地講解了下,如何拉開槍栓,如何上膛,如何瞄準,如何射擊,一字字都聽得她驚心動魄。
心底再恐慌,臉上還是得沉著,陷身於困境中,沒有退路,他們性命息息相連。因此,她學得很用心。只是,到了真正要殺人的時候,不知她是否有這勇氣……
那三人既然是偵查小隊,周圍就一定還潛伏著更多的俄軍,這是非常不妙的預警,剛才槍聲只怕會引來更多的敵人。所以,他們必定得在最快的時間撤退。可是無奈,這是一片深林,很大,很廣,幾乎沒有盡頭,即便有指南針也很難找到正確的出路。
天黑了下去,夜色是最好的掩護,戰士一般不會在夜間開戰伏擊行動。因為看不清前方的障礙,這樣哪一方都得到不好處。戰火稍停,卻仍然無法鬆氣。之前雖然沒有陽光,但至少天空還亮著,而現在只剩下無邊際的黑幕,很偶然的時候天上閃爍出的星光都如至寶。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最後找到一個還算隱秘的小山洞,弗雷德利用打火機點火。因為到處都是冰,空氣太濕潤,兩人努力了好半天才總算燃起了火。
有了火,有了光,這個世界才算有了一點人氣。林微微將手湊近篝火邊,實在太冷,這乾糧都像是冰塊做的。可空著肚子又沒力氣,只能逼著自己吃,真正是味同嚼蠟。
弗雷德道,「靠著火堆,我抱著你睡,這樣會溫暖一些。」
這麼苦逼的情況下,怎麼睡得著,躺在他的懷抱中,她忍不住伸手去碰碰他的臉。他的臉上也是冰冷一片,臉色蒼白,兩人都是狼狽不堪。
「弗雷德,我想回家。真希望睜開眼睛後,就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噩夢。」
聽她這麼說,他的臉上也有些動容,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輾轉親吻,用自己唯一的那一點熱量來溫暖她。
「我會帶你回家。你要相信我。」
她想坐起來,卻被他按住,「休息吧,我們需要體力。」
林微微嗯了一聲,鼻子酸酸的,滿是委屈。一個來自於21世紀和平世界來的人,要如何面對這20世紀最殘忍血腥的戰爭?可是,在弗雷德面前她不敢哭,於是只能抿住嘴唇,閉著眼睛,硬是將眼淚又逼了回去。
弗雷德握著她的手,仿佛手中抓住的是希望,她是他的希望,一直都是。
他的觸摸,即便是冷冰冰的,仍然讓她安心。借著那一點點的溫暖,她終於放下心中的恐懼沉沉睡去。
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弗雷德忍不住又彎腰親了親她的嘴唇。
胸口隱隱作痛,她醒著的時候,他不敢檢查自己的傷口,怕她擔憂。也只有在她睡去的時候,才敢掀開仔細查看。
被子彈射中,但好在不在要害,不是重傷,還能忍。天氣太冷,傷處都和衣服一起凍住了,止了血,暫時不會發炎。比起那些一旦斃命的人,他已經很受上帝眷顧了。
沒有藥物繃帶,沒人動手術,只能簡單地處理一下。零下十度的空氣,讓人麻木到連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弗雷德皺著眉頭,一定要撐下去啊,為了她,也為自己。
有她在懷裡,就算是地獄他也要去闖一闖的,再渺茫的希望,也要抓在手心裡。他暗忖。擋不住困意,也閉起了眼睛。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兩人是被凍醒的,火堆燃盡,天空還是遲遲不亮。俄羅斯的冬天,十幾個小時的黑暗,真是叫人壓抑。
被困在林子裡一天一夜,雖然儘量避開俄國人的耳目,可小小的對峙激戰總是無處不在。命懸一線,時時面對的都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對決。
沒有食物,只能靠死人身上搜出來的這一點乾糧生存。簡妮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又冷又餓,饑寒交迫,力量在迅速流失。他和她,一個有傷隱瞞著,一個有病隱瞞著,彼此是彼此的希望,相互依靠,所有都靠著一口氣支撐著。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又行進了一段後,林微微終於忍不住道,「弗雷德,你帶著我只是累贅,這幅身子不行了,撐不了多久的。你一個人走會有希望活下去。」
他沉默,然後道,「如果你死了,我的世界裡就再也沒有希望兩個字的存在。」
還想說什麼,可遠方又遠遠地又傳來蘇軍的聲音,這片樹林四處都潛伏著危險。
「我去引開他們,你從反方向走。按照地圖,這裡下去就是林子的盡頭。」
「不可以,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她拒絕接手他遞過來的地圖和指南針。
「不然沒有退路的。」他嘆息。
「那就讓我們死在一起。」她說,臉上有破釜沉舟地堅決。
他點住她的嘴唇,打斷她的話,「不要輕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