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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霸占欲?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他突然有些茫然,一下子找不到正確的答案。
「是這樣?」他喃喃自語,看向她的目光里滿是困惑。
「你說愛我,那你為我付出了什麼?是給我寬容,是為我守候,還是尊重我的決定,放任我自由?」
她咄咄逼人的話,堵得他完全無從反駁,心中突然亂了套,愛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索性開誠布公地一次性說個清楚,她繼續道,「弗里茨,你總是欺負我,把我逼到死角,讓我難堪尷尬。你只是需要一個能讓你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傀儡,讓你寂寞的時候有人陪伴著,讓你無聊的時候肆意戲弄……你說你愛我,那麼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心底的想法?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沒有,什麼都沒有!你介意的只是,我的注意力是否在你身上,我的喜怒哀樂是否圍繞你打轉,只要稍有不如你意,你就威逼利誘。你覺得這真的是愛情嗎?不,這不是愛,這是自私。」
「可是,在蘇聯戰場上,我們同生共死過,難道這不是患難見真情?」他不甘心地責問。
「共患難並不代表可以同享福,我們的性格和價值觀相差太多,不要太執著了,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不會喜歡上我這種類型?」他的眼中露出困惑,似乎聽不懂她的話,問道,「為什麼?是我長得不符合你的審美觀,還是我的軍銜不夠高,還是……」
「都不是。」
「那是什麼?」
「是氣場不和……算了。」她無力地揮了揮手,道,「總之,我們不適合。你是第三帝國的上尉,純正的雅利安血統,前途無量,你何苦總糾纏著我這個低賤的亞洲人呢。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他順著她的手勢,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即便隔著一層背心,她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皮膚上灼熱的溫度,透過她的掌心傳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想縮手,卻被他抓得更牢,他的雙手疊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按向心口。她的手心下面,是他那顆跳動的心臟,一下接著一下,沉穩而有力。
「它在為你跳動。你能說這是假的嗎?」
她下意識地抬頭,望入他的眼睛,退卻以往的尖銳,如今只剩下一片期待,是那種渴望奇蹟降臨的期待。第一次看見他在自己面前妥協,顯得這樣微不足道,可是再卑微,又有什麼用呢?不愛就是不愛,沒有商量的餘地。
「對不起,弗里茨,我不喜歡你也不愛你,我的心已經很滿很累了。這是你和我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接受吧。」她害怕惹怒他,但她更害怕,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的話讓他的手勁一松,林微微乘機抽回了自己手,機警退後幾步。唯恐他會像上次那樣,惱羞成怒對自己不利,她不敢再在這裡逗留。飛快地轉身跑了,沒有半點遲疑。
從未被人拒絕得那麼徹底,弗里茨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怔怔地站在原地,懵了。腦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留下,唯有那一句我不喜歡你也不愛你,不停地迴蕩,一遍又一遍,像一把匕首一刀刀地割在心頭上,鮮血直淋,血肉模糊。
失去簡妮是因為他不敢承認,而這一次面對她,他明明已經很勇敢地敞開心扉去正視自己的感情,可為何到頭來結果還是一樣?
她拒絕時的神情是那樣的決斷,人們一直說他冷酷絕情,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女人一旦冷漠起來,才是天生的劊子手。
涼風襲過,他乍然回神,伸出手卻發現,面前早已人去樓空。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頭載入河中央的溺水之人,在水裡掙扎,卻絕望地發現連根救命的稻草都沒有。
生怕弗里茨會追上來,一路不停地向後看,沒注意前方的路,一下子撞上了迎面走來的某人。她回頭一看,心裡的警戒頓時鬆懈了下來,來人是邁爾。
他扶正她,見她滿臉慌張,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我……」她站直身體,找不到藉口,又不想提及弗里茨,於是轉開了話題,問,「你怎麼才回來?」
聽她的話中不自覺地帶著三分嗔怪,邁爾抱歉地笑了笑,道,「對不起,我找遍了你說的地方,可是一直找不到你的衣服。」
「有人替我帶回來了。」
「難怪。」他一臉恍然,也沒多想。
見他轉身要回去要去拿軍裝,林微微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道,「我想吃飯,肚子餓了。」
他收回了腳步,瞭然地點了點頭,問道,「你想吃什麼?」
「肉。」她脫口而出。
聞言,他忍不住失笑。
戰爭期間,一切從簡,但好在現在的季節,還能打到一些野味。軍營里配備的食物,有起司、有麵包、有煎香腸、有烤野兔、有啤酒、有烤土豆……還有一些蘇聯當地的特產。在幾個蘇聯姑娘的幫助下,這一頓野餐倒也豐富。
林微微還在為之前發生的窘境耿耿於懷,總覺得別人看她的目光有異,遠遠地靠邊坐了,不願靠近。
邁爾將裝滿食物的盤子放到她面前,厚厚的香蔥芝士濃湯,讓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饞蟲都被引出來了。
來不及取勺子,她就著碗先喝了一口湯,然後就聽邁爾在耳邊提醒道,「小心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