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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見,只是隱隱約約地感受到弗雷德手上的熱量透過兩人觸碰在一起的肌膚,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溫暖她冰涼的心。
有人陪在身邊真好,讓她感到安心,至少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在被那無際的黑暗吞沒前,會有人拉自己一把。
如此渾渾噩噩時睡時醒地度過了一個星期後,身體狀況開始好轉,不再瞌睡,意識也逐漸清晰。只是渾身還是乏力,連說話的力氣也使不出。
這天,醒來的時候,病房裡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那裡。睡了幾個月,再也躺不住了,每天都在打點滴,一肚子的水,現在她只想起來上廁所。
好在這裡是加護病房,房間裡配備一個單獨的衛生間,可即便這樣,她也得走過去。40年代的醫院不如現代那麼先進,想上廁所,按個鈴,護士小姐就會來救急。可在這裡,只能等她們查房時路過。
這世上最難的三件事:第一就是將自己的思想裝進別人的腦袋裡,第二是將別人的錢裝進自己的口袋,而第三,就是憋尿!!!
當尿意來襲的時候,無疑就跟世界末日沒兩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雖然病床旁邊有掛著夜壺,可這玩意女人……怎麼用啊!?
忍啊忍,忍到心臟都要爆炸了,為了簡妮這條剛撿回來的小命著想,林微微一咬牙,撐著床沿坐了起來。
拔掉手上的點滴管,她將雙腿移下床,本想站起來,沒料到腳跟一軟,噗通一下摔了下去。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只覺得腿上一陣陣的發麻,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爬不起來,她本能地張嘴想求助,可沒想到出口的只是嘶啞無比的破音。頸子受創牽連到嗓子,喉嚨啞了不能說話,身體衰退不能走路,簡妮雖然活了過來,卻成了一個半殘廢。
驚愕歸驚愕,悲痛歸悲痛,可廁所還得上。走不動,喊不出,只能靠雙手,一路拖著點滴的管子慢慢向前爬,無比之悲慘啊!
越過椅子,繞過桌子,上個廁所都跟紅軍長征似的。好不容易爬到了廁所前,抬頭一看差點沒暈過去。丫的這到底是哪個坑爹的設計的?門上沒有把手,只有一個小圓柄,而且那高度絕對不是簡妮趴在地上能夠勾到的。
眼中淚水翻騰,心中尿意泛濫,這生還不如死!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去勾廁所的門,折騰了半天也沒見大門被打開。
站又站不起來,只能蜷縮在地上,一邊生著氣,一邊猛敲這兩條不爭氣的腿,在心底吶喊:神啊,我要尿尿。/(ㄒoㄒ)/~~
正折騰著,房門被人推開,弗雷德回來了。在床上見不到人,他臉色一變,目光四處兜了圈,最後在地上找到了一臉狼狽的林微微。
他一愣,但隨即明白了她的意圖,大步向她走來。
「我要上廁所。」她無聲地說道。
「我幫你。」他彎腰將她抱了起來,然後拉開廁所的門,走了進去。
見他沒有要走的意圖,林微微不由臉紅了,在一個大男人面前,讓她怎麼尿得出來啊。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指指外面,然後又合掌拜了拜,意思讓他先出去。
費雷德見她蒼白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血色,不由心中一動,一時沒忍住,不禁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我就在外面,你好了叫我。」
林微微捂著被他親吻的半邊臉,愣了半天,心想,叫什麼呀,我的嗓子都破成這樣了。
身上沒什麼力氣,所以連上個廁所都像打仗,大汗淋漓,終於全身舒暢了。可坐在馬桶上,卻一時站不起來了。
矮油,真是爛人事多,人生果然是一萬頭草泥馬呼嘯來去啊!
弗雷德在外面等了半天,見裡面突然沒了動靜,一著急索性推開門闖了進去。於是他就看到了很囧的一幕……
以至於林微微怨恨了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我不是故意的。」他轉過身去,一向鎮定的臉上也不由地飛上了兩朵紅雲。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身體,但他竟然臉紅了。
春光外泄,還在她上廁所的時候,尼瑪還說不是故意的!林微微真是欲哭無淚。
心裡鬱悶,不願接受他的好意,硬是倔強地要自己走出去。大病初癒,她哪裡有這力氣,兩條腿抖得不成樣子,別說走路,連站起來都困難。
她不吭聲,弗雷德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她咬牙切齒地在那裡做鬥爭。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伸出手遞給她,十分誠懇地再次道歉。
「我是無心的,我只是擔心你,怕你在裡面出事。」
明知不該怪他,可胸中仍然鬱悶無限。嗓子啞了,腿瘸了,屁屁也被人看光光了……還有比她更衰的人麼?有麼有麼?
見她癟著嘴,一臉愁眉苦臉,弗雷德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索性一把將她抱在了臂彎里。林微微本來是想要掙扎的,可就在這時,只聽他在耳邊用真摯的口吻說道,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聲音,我就是你的拐杖。」
他的眼中盈滿了柔情,令人動情。在茫茫人海中,有人願意不計回報的付出,已是不易。要懂得珍惜啊……
抬頭看著他的眼,林微微心中一熱,原本緊繃的臉突然鬆懈下來,那一口氣,再也生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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