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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是納粹高官,又在距離海關一公里處的德國領土上受到伏擊,事態嚴重,邊防軍立即全體出動。看見全副武裝的軍人整裝待發,林微微頓時鬆了一口氣。
閉起眼睛,心底便浮現出他帶笑的容顏,曾和他討論過『你生還是我生』這個問題,記得當時他的回答是我生。他說過,當危險發生的時候,會將她推出去自保,而救她也是為了有人可以擋在他身前。可是,如今所做的一切都違背了他的初衷,為了救她,他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最前面;為了掩護她,他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將希望留給了她,危險留給了自己。
人的一生,最難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緒。感性的人感情用事或許不足為奇,可理性的人偶然衝動一次,卻足以叫人震撼一輩子。
林微微坐立不安地在海關大門前踱步,雙目不停眺望遠處,遠處的槍聲終於停下,一切成定局。她握著雙手,指甲陷進了皮膚里也不覺得痛,一顆心全部被弗雷德的生死安危給占據。
如果他死了,我該怎麼辦?呸呸呸,烏鴉嘴,禍害遺千年,像他這種終極boss級的壞蛋怎麼會那麼容易死呢?弗雷德啊弗雷德,你一定要挺住!
沒有人回來匯報情況,林微微就一直提心弔膽地等著,做不了其他,只能為他祈禱。從白天等到黃昏,又從黃昏等到晚上,等到她心都焦了。
直到繁星當頭,經歷一場生死戰,身心皆疲,夢和現實好像也沒有了界限。她靠著牆壁,竟然睡著了,迷迷糊糊間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弗雷德!」她頓時驚醒。
可是背著月光的人卻不是他,一個陌生人。
「你好,我是鮑爾下士,請允許我送你回去。」
「弗雷德呢?他怎麼樣?」
「上校受了重傷,我們已經送他去醫院了……」
「重傷!」她忍不住叫了起來,「有沒有生命危險?」
見她驚慌失控的模樣,鮑爾下士忙安撫道,「沒有,你放心。」
他生死未卜,讓她怎麼放心得下?
「他在哪個醫院,請你送我去那裡。」她央求。
鮑爾猶豫了一下,最終妥協,「好吧,儘管本來我安排你明早去。但,我相信上校會很樂意在醒來後第一眼就看見你。」
「謝謝。」
「那么小姐,請你現在上車吧。」
邊防軍在一路上都設置了障礙,車子開過去之際,林微微看見了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他們真的都是波蘭軍嗎?」林微微忍不住問道。
鮑爾下士聞言一愣,但隨即道,「是的,已經得到證實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混到德國來刺殺弗雷德?」她不解。
「這個……」他乘空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道,「也許你該去問施侖堡上校。.我只是一個下士,所知的實在有限,請見諒。」
林微微聽他這麼一說,也閉了嘴,心裡卻在狐疑。雖然納粹一再吞併鄰國,和波蘭的關係也十分緊張,但即便如此,波蘭也萬萬沒有在德國境內伏兵的道理。而且,就算要攻擊德國人,光憑這幾個官兵又能成的了什麼大事?反而被人落下口實。
德波相隔的不過只是一條河的距離,短短十來公里,波軍要想入境,必定要經過剛才這個海關。可那裡駐守了一卡車的邊防軍,要從他們眼皮底下招搖過市,還打下埋伏,談何容易。不,不是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是從波蘭來,那就是居住在德國境內的波蘭人。既然是普通百姓,他們又為什麼會穿上軍隊士兵的制服呢?還有,這條道上這麼僻靜,如果不是弗雷德今天硬拉著她去看什麼城堡,壓根兒不會有個鬼影。他們早不伏擊,晚不伏擊,偏偏要等弗雷德車子路過的時候才出擊。難道說這些人的目標是弗雷德?可是,為什麼?他做了什麼讓波蘭人民憎惡的事,要被人埋伏暗殺?
當中的疑點實在太多了,橫豎都說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次事件背後隱藏著一個天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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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
哥哥,救我,哥哥……
咚咚咚,咚咚咚……
快去告訴父母,讓他們來救妹妹。
不行,告訴父母一定會受到責罰。
哥哥,哥哥,我不會游泳……
那一聲聲敲打的聲音從水底傳來,厚實的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音,小女孩的尖叫聲瞬間被水浪吞沒。
因為一個自私膽小的決定而扼殺了一條生命,弗雷德,你是魔鬼。
被霧氣縈繞的河中央傳來尖刻的嘲笑聲,在空中一圈圈的迴蕩著。河水變得透明而蒼白,那裡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陷在漩渦中掙扎不休,那雙求救的眼帶著希冀向他投來。可是,他只是轉過臉,任那希望的火苗在暴風巨浪中一點點被捻息……
哥哥,你說過,會保護我。
弗雷德,你說過,會保護我。
小女孩的身影和簡妮交替,最後變成一個。
弗雷德一驚,從噩夢中驀然清醒,一臉的驚恐、一身的冷汗。已經多少年過去了,沒再做過類似的夢,可此時,這夢境中的人影又再度鮮明起來。
他閉了閉眼睛,想坐起來抽根煙,一低頭卻看見了趴在床邊打瞌睡的女孩。她的手肘不巧壓住了他肩膀上的傷口,但他一聲不吭,寧願忍受這痛苦,也不願推開她。伸手摟住她的肩頭,他撫了撫她的頭髮,如果有一面鏡子放在對面,那麼他一定會驚訝,因為此時他的眼中正充滿了柔情和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