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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忍不住好奇,她掀開眼帘瞄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卻一個人影也沒有。搞什麼啊?她坐了起來,剛想下床,卻一腳踩到了個軟綿綿的東西。
有人在那裡猛哼了聲,她也同時被嚇了一大跳,急忙三兩下擰開檯燈。一低頭,瞧見躺在地上的弗雷德,原來剛才那些響動,是他在她的床邊搭窩的聲音啊……
他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扣著她的腳腕,歪著頭在看她,嘴角彎彎、藍眼盈盈,臉上似笑非笑,那神情真夠淫.盪的。看得她臉一紅,氣一短,一蹬腿踢開他的手,又自動自覺地滾回床上去了。
「你這是幹嘛?」她問。
「我來陪你。」
「誰要你陪!」她悶哼了聲。
「真不要我陪?」他有心逗她。
她轉過頭悶哼了聲,拒絕回答。
他低笑了幾聲,道,「那就算是你陪我。」
「睡覺睡覺!」說不過他,她沒好氣地鑽進被窩裡。有他在,她的心總是安定的,只不過……房間裡平白無故多了一個男人的氣息,偏偏又是能引起她興趣的男人,一顆小心肝啊,就像裝了彈簧似的上下跳得厲害,怎麼還能睡得著?
轉身背對著他,望向窗外,記得在莫斯科的時候,他守著她,與她同枕共眠。那時她是簡妮,而現在她是林微微,他還是這樣不分晝夜地守護她,那一段遺失的記憶,好像並沒有帶來什麼區別。他始終是他,不曾改變。
閉上眼睛,腦里想入非非。懷念從前的日子,渴望被他抱在懷裡,可偏又放不開牽掛,拋不開顧忌。想得太多,糾結太多,結果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弗雷德?」她忍不住叫了聲。
「嗯?」他閉著眼應道。
「我失眠了。」她懊惱地扯了下頭髮。
「為什麼?」
真可惡,明知故問!
「我有心事。」微微。
「又是魯道夫?」
她遲疑地點了點頭,一骨碌地坐起來,看著他道,「我想聽你說。」
弗雷德睜開眼,不解地望向她,「你想聽我說什麼?」
是啊,聽他說什麼呢?讓一個男人去討論分析他的情敵,是不是過分了點。她心煩意亂地一揮手,道,「算了,當我沒說。」
他沉默了會,手撐著地板,坐起來,道,「既然睡不著,那就給我說說你在東線上的經歷吧。」
說到這個,她就來勁了,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離開的一年比前十年加在一起還精彩。戰爭的殘酷,蒙古兵的變態,兩軍地盤爭奪的激烈,蘇聯逃難的艱辛……真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她手舞足蹈地在那裡敘述,他就靜靜地坐在一邊傾聽,一個說得激動,一個聽得認真。
等她的話告一段落,弗雷德的聲音才悠悠響起,「吃了那麼多苦,你就沒想過回柏林嗎?」
聽他這麼問,她不禁一怔,訕訕地道,「沒想過。而且,隊部紀律嚴整,我也不能說走就走。」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靠在牆壁上,伸手撐住下巴看她。那目光深深的,仿佛透過眼睛這雙心靈之窗,一直望進了她心眼底。
以為他會說些啥,可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提了一個不太相關的問題,「你怎麼受的傷?」
說到這個,她又開始鬱悶,唉了一聲道,「是我自己撞上了鬼子們的槍口。還自以為是救世主,其實他們當中最不中用的人就是我了。」
弗雷德揚了揚眉頭,半真半假地問,「你打算當誰的救世主?」
被他問得一愣,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一頭無藥可救的蠻牛!」
「蠻牛?」聽見她的措辭,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他是蠻牛,那你是什麼?被蠻牛牽著走的傻丫頭?」
她翻了個身,仰天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幽幽地嘆息,「笑吧,笑吧,就知道你會笑話我。」
「笑你什麼?」
「笑我是傻瓜,不顧一切地跑去戰場,卻一無所獲地跑回來。哦,不,帶著一身傷痛,最後收拾殘局的人還是你……」她自嘲地笑了起來,心中滿是苦澀。
和心愛的女人討論情敵,還得談笑風生,他心裡何嘗不也落寞苦澀呢?只是他夠冷靜夠成熟,將心事埋藏得很深,即便心如刀割,臉上照樣可以笑得陽光燦爛。
「你說你們男人的心裡是不是就只有戰爭啊?」
「為什麼這麼說?」
她又嘆了一聲,「感覺是啊。有些人就是那麼固執,非要眼巴巴地去送死,明知前面是地獄,也要闖一闖。難道我們女人就該整天提著心、吊著膽的,受了委屈,臉上還要露出理解。」
越說心裡越不平,她爬了起來,半跪在床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彎腰鞠了個躬,做了一個請安的動作,「爺,您走好,奴婢給你看家。」
「你哪來的怪動作?」弗雷德不由覺得好笑。
「你們同盟國的標準好女人。」她沒好氣地回了一聲。又倒回床上,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
聽出她話語中的嘲諷,他沒接口,只是溫柔地看著她。沉寂了一會兒,她又道,「總覺得自己很強大,其實不也就是一個血肉之軀的凡人嗎?」
她叨叨絮絮地抱怨著,等話音落下,弗雷德才道,「你讓我想起了宣傳部長的一句話。」
「是什麼?」